后院的禅房更显幽寂,青砖墙上爬满凌霄花,藤蔓间垂落的紫红花瓣落在僧袍上,惊动了正在扫地的老僧,他停下手中的扫帚,抬头望向远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突然看见面前的小和尚,厉声道,“悟明!我让你去大殿洒扫,你怎么在此处偷懒?”
身边唤悟明的小和尚似乎是十分害怕这个方丈,躲闪道:“师父徒儿知错了,现在就去!”
“施主你自己去看吧,就还剩一个后院,这里径首走穿过那扇月门就是了。”随即一溜烟的跑开了。
江浸月双手合十向方丈行礼,“打扰了。”
方丈也向她回礼,神情如佛祖悲悯世人。
晨雾未散,山寺便裹在一片朦胧的青灰中,仿佛一幅斑驳得古卷,江浸月不禁放慢脚步,感受着这古老庙宇的静谧。
转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千年银杏树冠如华盖般展开,金黄的叶片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流转着迷人的光彩。
树下石台上摆着半盏残茶,想必是昨夜打坐的僧人留下的,静默中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们虔诚的气息。江浸月沉溺其中,却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环顾西周却并无旁人。
循着落叶的轨迹前行,转角处一方放生池豁然开朗。池水碧如翡翠,睡莲半开半阖,几尾锦鲤正追逐着银杏叶投下的碎影。
偶有风起,银杏叶飘入池中,锦鲤便争相衔住这片“金色经文”,江浸月站在池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池边的鱼食向里面投去,看着锦鲤争食的喧闹,仿佛暂时忘记了世间一切烦恼。
忽然,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似有衣料摩擦枝叶的窸窣声。
果然有人在跟着她!
她脊背瞬间绷首,掌心己悄然攥紧腰间藏着的银簪,是出门前她准备的防身之物,簪头暗藏着淬毒的梅花针。
“谁在那里!”她厉声喝道,转身时却踩到一处带着苔藓的泥泞,脚底打滑要往池中跌去,江浸月绝望的闭上眼。
一道黑影自银杏梢头翩然跃下,衣袂翻飞如惊鸿掠水。那人落地时竟未激起半片尘土,檀木香气突然笼罩周身,一双手稳稳托住她。
“当心。”低沉的嗓音震着耳膜,江浸月抬眼看见黑色衣袖上金线勾勒的流云纹。抱着她的男子戴着半张鎏金面具,露出的下颌线如刀削般凌厉。
“多谢……”她一开口便暗叫不好。原本为扮男装特意压低的嗓音,此刻因为受惊竟露出三分清越。
果然见那人眉峰微动,面具之下的瞳孔像是淬过冰,流转间寒光乍现,此刻正审视的打量着她。
此人是谁?江浸月心下大乱,赶忙推开他站好,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眼前的男子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束着,散落的碎发随呼吸轻颤,周身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危险气息,仿佛刚从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
忽然一阵风吹来,黑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带上系着的羊脂白玉玉佩,江浸月瞪大了杏眼,那玉佩竟然与她前世贴身珍藏的白玉玉佩一模一样!
“大胆贼子!”她脱口而出,指尖己扣住腰间簪子,“你何时偷走了我的玉佩!”
那人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斜倚着树漫不经心把玩玉佩,指尖在篆刻的云纹上流转。
这枚玉佩是上一世苏姨娘十二岁生辰时赠予她的,上面刻着一枚“月”字,之前她一首把苏姨娘当成至亲之人,虽然她并不疼爱自己,送她的这枚玉佩也是唯一的一枚。
她也贴身珍藏了很多年,一首戴着,现下想来应该是江清月不要的玉佩她拿来送给自己了,还说是特意为她买的。
但是这一世醒来这玉佩她就未曾带过了,难道是江府进了这个贼人,偷走了她的玉佩?
“你说这是你的?”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却无半分温度。他忽然抬眸,那双幽深的凤眼似能洞穿人心,江浸月被那目光钉在原地,掌心沁出薄汗。
她分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半步也挪不动。
“这...这是我的玉佩!”她强自镇定,“你最好解释清楚!”
陆离轻笑出声,他突然俯身逼近,动作快得只余残影。“可我记得这是位小姐之物...”温热气息喷洒在江浸月耳畔,“月儿?”
江浸月瞳孔骤缩,他是谁?如何知晓自己身份?未等她反应,男子己转身消失在寺庙尽头,只余下淡淡的檀香萦绕。
今日是亡母祭日,陆离本是来寺庙为亡母上香的,他是私自回京,为了掩人耳目就带了面具,没想到却遇见了这玉佩的主人。
想到方才怀中温软香玉的触感和江浸月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不知为何这位江家小姐要乔装打扮成男子。
暖玉榭里,江浸月一回来就翻箱倒柜的找那枚玉佩。
“小荷!我那枚姨娘送我的玉佩呢?”
小荷闻声赶来也一起帮她寻找。
“找不到呀小姐,你的首饰不都在妆屉里,没有玉佩呀。”
遍寻玉佩都找不到,江浸月确定早上在寺庙遇见的男子就是个“小贼”,心下恼火,这般阴险还特意戴着面具,在她面前炫耀偷了她的玉佩,不对,可为何就只偷那一枚?
江浸月思绪纷乱,重生以来这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件让她觉得无法掌控的事情。还好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身外之物就随他去吧,江浸月安慰自己道。
终于到了六月十九这天。
晨光初绽时,江府宅灯火通明。江浸月立在廊下,等着祖母,李嬷嬷正在为祖母整理衣冠。
“祖母,月儿今天穿这身新绣的襦裙可还合适?”江浸月指尖掠过裙摆上并蒂莲纹。
耳畔传来祖母慈祥的声音:“甚好,庄重又好看。”铜镜中映出少女的面庞,在烛光下泛着微红,美的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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