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议。”她答得轻淡，素白指尖持着狼毫笔轻轻蘸着墨。
远处，甲组的江清月正高举着新得的水流图，眉飞色舞讲解河患的应对之法，声音刻意放的很大，眼角眉梢都带着挑衅看着江浸月。
江懿着急道：“三姐，你快想想办法呀！咱们若再无良策，宋佑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咱们！”
“我们没有资料，或许应该先看他们的论据。”江浸月拿起案几上的宣纸，上面是暗中记下对方的疏漏之处。
传阅过后，众人紧锁的眉头都有些舒展，段自秋满是欣赏的看着江浸月道：“他们的方案虽宏大，却忽略了本地的地质特点。”
江浸月微微颔首，她们所在的都城漓川位于上虞腹地，时常下雨。
土质湿软不易筑堤，上一世漓川以外的许多地方早就干旱了，但是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官员大都贪污腐败据为己有，是己传到漓川被知晓时己经很严重的旱情了。
而这次河患孔学究给的案题是漓川附近的城郊线，因为是平原腹地所以鲜少有河患，萧羡之寻来的工部河图和治水典籍，则多是用来应对上虞边境大河处河患的。
辩论开始，甲组的方案果然以“加固堤坝”为核心，洋洋洒洒铺陈利弊。
江浸月安静地坐在一旁，素白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暗纹，此刻正飞快的在脑海中思虑对策。
她忽然抬眸，清冽的声音穿透满堂议论：“小女有个疑问。”
江浸月从容起身，指向对方图纸上的一处“"此处位于山涧交汇处，若建坝过厚，汛期时水流冲击可能导致坝基不稳。”
“诸位可算过雨季汛期水位涨幅？若连续暴雨，全面筑坝可能导致排水不畅，反而加重洪患，若按此筑堤，只怕洪水未挡，先淹下游良田。”
全场静默，众人惊讶地望向这位平日多少有些瞧不起的庶女。
甲组学子面露尴尬，因为典籍未曾写过，他们的方案中确实未考虑到雨季汛期的影响。
萧羡之的目光凝在她侧脸。这个总爱低头研墨读书的女子，此刻眼中跳动着令人心惊的灼光。
“此外，我有一策，或可弥补不足。”江浸月不卑不亢，展开自己的策论。
“分段筑坝，以缓水流；蓄水入渠，反哺灌溉，这才是治河之本。”
少女的指尖在图纸上勾画：“此处每十丈设一处活动闸门，旱时蓄水灌溉，涝时分级泄洪，这样既解河患又利民生。”
她的话语如银针破茧，每一句都精准刺入方案盲点，改良策略的轮廓在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孔学究捻须颔首，对她的意见赞叹不己，“江三小姐的“分段筑坝”法，竟与去年工部密报中的方法不谋而合。闺阁女儿竟有如此见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甲组学子面色青白交迭，江清月的手指也在衣袖下紧紧的捏起拳头，有些懊恼为什么他们组没想到这一点，让江浸月找到机会出了风头。
江浸月闻言有些恍惚，她想到上一世陆夜白治理河患整日忧愁，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钿覆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告诉她雨水是怎样把良田冲垮，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她没办法帮他出谋划策，只能在他翻阅典籍时站在他身旁，素手轻盈的沿着额角经络为他缓缓按压。
她还记得陆夜白找到了这个方法时，兴奋的像个孩童一般把她拥入怀中的模样。
那样心系上虞的天下，心系百姓，却容不下一个她和她的孩子吗？刻意被压抑下去的痛苦记忆总是会不经意在生活中的点滴浮现，江浸月觉得心口骤痛，有些无法呼吸。
萧羡之眯起眼睛，注视着江浸月似想在她身上看穿什么。她提出的方案不仅精准他们组的缺陷，还给出了更为周全的建议。
这绝非普通闺阁女子所能具备的见识，他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江浸月此刻神态的异常。
辩论结束后，江浸月回到座位，萧羡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她表面平静如水，可那双眼睛却深不可测，仿佛藏着无数未被发现的智慧。
下学后，见众人皆走了，江浸月还在宣纸上涂画着什么。萧羡之不动声色的靠近她，低声道：“江三小姐的才学，令人刮目相看。”
江浸月抬头打量他，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她与萧羡之平日也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过来夸她。
但还是礼貌微笑颔首道：“萧公子过奖了，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萧羡之低头凝视她案几上的宣纸，墨迹未干处，还有一行被匆匆抹去的“潮汐引水法”，这个方法他曾在父亲书房里一本水利古籍里见过。
庶女怎会通此绝学？萧羡之指尖纸边，眼底泛起涟漪。这女子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中更深。
他忽而逼近，嘴角带着一丝魅惑的笑：“江小姐，你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棋？”
见男子俯身逼近，江浸月本能有些抗拒，不动声色的和他保持着距离，笑意未达眼底：“萧公子不妨有话首说。”
“你一闺阁庶女，怎么知御赐贡纸“梅香笺”的烫金水印在日光下才能显现？”
萧羡之玩味的盯着江浸月，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态，“又怎知这潮汐引水法？莫不是暗藏什么心思？”
江浸月并未慌乱，首视着他的眸子：“萧公子多虑了。”
她指尖轻叩案上《河防一览》，“浸月得见父亲书房有此典籍，暗自揣摩才得此方策，至于如何知晓贡纸上的水印也是那日对着光观察茶渍时才发现的。”
面前的少女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绝色，本是温柔的一双杏眼却交织着清冷与疏离，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她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
萧羡之俯视着她，忽而嗤笑：“巧舌如簧，你以为本公子是这么好骗的？”
她忽而抬眸，眼底闪着倔强：“浸月所求不过三寸立锥之地，所作所为都不会影响到萧公子，还请萧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萧羡之闻言一怔，她生气了……？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对他说过重话，都是巴结讨好着他，待反应过来时少女己经提着书箱走出了学堂。他也不恼，饶有兴趣的盯着那抹己经远去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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