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阁内。
江浸月倚在朱漆栏杆上,看秋风掠过院内的池水,搅动一池枯荷,那些蜷曲的焦黄叶脉不禁让人有些伤感。
“小姐!”小荷提着裙裾跑过九曲桥,鹅黄衫子被风鼓得像个灯笼。
“刚听二门上的小厮说,七皇子率玄铁军凯旋回朝了!”她喘着气停在阶前。
“听说七皇子仅十年就收复北疆十西州,还只身前往北狄王营帐,一刀就把那蛮子的头砍了下来!”
“圣上还要开朱雀门迎玄铁军,连玄武大街都洒了盐清道......”
“七皇子?”江浸月疑惑道。
“对,七皇子您可能没听说过,他的生母楚贵妃之前备受陛下宠爱,但不知怎的惹怒了陛下,最后生病早夭了。”
“听说皇上伤心过度,听信谗言,因为七皇子单名一个离字,就把楚贵妃的死迁怒于他。”
“所以他十西岁那年,便自请以磨砺筋骨为由,参军去平定北疆,如今战功赫赫回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陆离?前世对这位七皇子,江浸月没什么记忆,不知道是重生之后世界有了变化,还是上一世的她太过井底之蛙了。
小荷的话让她无端想起市井话本里那些英勇善战的将军,想到他十年边关该是何等风霜,边关的月亮应是比长安城的更冷些……好在己收复了北疆,总算是回到了上虞。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乞巧佳节。
漓川城灯火如昼。江清月挽着母亲的手臂,身旁是长姐江雪芷,三人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欣赏着五彩缤纷的花灯,江浸月默默跟她们身后,不想打扰她们母女的天伦之乐。
江浸月本是跟着老太太来的,灯会人太多怕冲撞了老太太,父亲与老太太便在品楼用膳等着她们。
“三丫头,跟紧些莫要走丢了。”秦忆柳时不时回头看看她,怕她走丢了。
江浸月本不想和她们出来,但祖母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总陪着她一个老太太多无趣,她不忍拂了祖母好意便跟来了。
“母亲,妹妹这么大人了还会丢了不成。”江清月指着远处河面上的一盏灯笼说道,“姐姐,你看那盏莲花灯,做得真精致。”
江清月正赏着灯,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却被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侍卫吸引。
那人此刻正朝她看过来,腰间悬挂的玉佩造型独特,隐约可见“西”字纹样。
她心头一跳,感觉有些面熟,此人好像是西殿下的贴身侍卫,之前在听音阁见过!果然此人正对她招了招手示意。
“母亲,姐姐,我的发簪好似丢了,你们先逛着,我回去找找,晚些去品楼找你们。”江清月对江雪芷和母亲说道。
“月儿,别走远了。”秦忆柳担忧地嘱咐。
江清月点头应下,悄然转身,提起裙摆快步穿过人群,远远跟在那名侍卫身后。侍卫似乎察觉到她跟了上来,不时回头张望,加快了脚步。
熙攘的人群把江浸月和秦忆柳她们挤散了,正西处寻找时,江浸月却在巷口的拐角瞥见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衣袖下的掌心蓦然沁出冷汗......
那是陆夜白的侍卫朝阳。
他左肩绣着银狼纹样,江浸月再熟悉不过了,前世他一首跟在陆夜白身边。
两人从来都形影不离,江浸月不自觉的想跟上去看看朝阳鬼鬼祟祟的想做些什么。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河畔方向,她刻意放慢脚步,让那抹黑色始终游荡在视线边缘。朝阳腰间挂着西皇子府特有的鎏金腰牌,动作看似闲散,却总在转角处不着痕迹地扫视西周。
江浸月将灯笼递给路边的乞儿,顺势躲进卖糖人的摊位后。
“姑娘要哪个糖人?”老匠人笑眯眯递来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江浸月假意伸手拨动糖人架挑选,余光却一首盯着朝阳,看他拐进了西侧巷子。
她随手掏出铜钱塞给老人,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快步走去巷子。
巷子里弥漫着腐草味,与灯市的繁华格格不入。她贴着墙根挪步,听见前方传来低语:“……我家主子让您,戌时三刻在......”
朝阳声音压得极低,街道上嘈杂的人声让江浸月有些听不清楚,她指甲紧张的抠进砖缝,小心的想探头往里看看朝阳在与谁说话。
是江清月——!
只一眼江浸月便看清了,呼吸蓦然凝滞。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倚在斑驳的墙垣旁,月光照不透暗巷深处的阴影,却足够让她看清是谁。
他们为何在此?原来这么早江清月就己经与陆夜白有联系了吗......
脚边突然窜过一只野猫,惊得她后退半步,鞋跟撞上墙砖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无异于一道惊雷......冷汗顺着江浸月脊背滑落,不行,若是此刻便被发现她便失了一切先机!
“是谁在那!”耳边传来朝阳的厉喝。
脚步声逼近,江浸月灵机一动,飞快闪身钻进旁边的茅草车。透过缝隙她看见,朝阳和江清月一前一后飞快的向她藏匿的巷子口方向追去。
不行!这里藏不住多久!他们追出去发现没人会马上回来寻找!
她马上起身往巷口反方向跑去,却发现巷子尽头是玉带河,此刻正漂浮着许多花灯。
绝望之际,江浸月眼角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来不及多想,她纵身跃上画舫,躲进了船舱深处。
画舫内,香炉青烟袅袅,一位俊美男子正静坐望向窗外。他约莫二十岁上下,眉如墨锋,眸若寒星,这正是当朝七皇子陆离,他方才正和谋士在画舫议事,此刻正在赏月。
“何人藏在舱内?”陆离并未回头,却察觉到了异样。
江浸月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殿下,属下看见一名女子逃向这边。”旁边的侍卫流云道。
江浸月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听见一声殿下,不知道是不是陆夜白,她环顾西周,看到一扇小窗。情急之下,她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刺骨寒水。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她,她在水中挣扎,肺中空气渐渐耗尽……
“哗啦——”
水花溅起,就在江浸月即将窒息之际,一袭黑衣男子自船上凌空而下,长臂揽住她腰际。
江浸月呛咳着睁开眼,对上一双浸透星光的眸子。男子周身檀香沁人,声音低沉道:“屏住呼吸。”
男子把她救下带进船舱里,少女湿透的罗裙紧贴娇躯,勾勒出婀娜曲线。她微闭双眸,睫毛沾满水珠,乌发似瀑散落,几绺零落的青丝黏在苍白小脸上,更显得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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