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细如牛毛,落在青石板上也积了不少水洼,崔见山踉跄的踩着水洼,铁链在寂静长街拖出刺耳的声音。
押送囚车的金吾卫突然勒马,解差抬眼望去,雨幕中十数盏宫灯照亮了黑夜,为首男子的黑色大氅上金线绣的螭龙纹格外亮眼。
“七殿下?”解差滚鞍下马,连忙躬身行礼。
陆离撑着竹伞,雨水自伞沿落下,玉冠下的眉眼比秋雨更凉:“崔大人所犯何罪?”
“回殿下,崔见山乃工部贪墨案要犯,卑职奉西殿下手令押送刑部大牢。”解差递上盖着朱红印鉴的文书。
崔见山闻言激动道,“哈哈哈,贪墨?真乃滑天下之大稽!”铁链也随他身体晃动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黑色大氅擦着囚车铁栏掠过,陆离忽然轻笑:“上月廿六,解差家中新添的麟儿可取了名字?”
宫灯映出解差煞白的脸,陆离的话低沉如鬼魅浮现在他耳边,“孤听说刑部大牢今夜要走水,崔大人怕是熬不到三司会审。”
崔见山猛然抬头,铁链哗啦作响。他看见年轻的皇子解下大氅抛进囚车,金线螭龙盖住他褴褛囚衣,传来的暖意让他有些恍惚。
“解差可知道该怎么说了吗?”陆离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解差满头大汗,他可不敢得罪这位阎王,连忙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大牢走水,崔大人己于今晨在牢内暴毙了......”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大牢方向腾起冲天火光。马车驶入暗巷时,崔见山跪倒在陆离脚下,哽咽道:“小人叩谢七殿下救命之恩。”
“林……林御史……林登达。”崔见山剧烈咳嗽。
“林登达借修运河,贪墨一百五十万两,这是漕粮折银的账簿……”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还有,他和西皇子府往来的密信……”
陆离接过账簿,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石料八百车,实付三百,民夫食银每丁克扣三钱”。最后几页夹着数封朱漆密函,西皇子印鉴赫然在目。
“林登达逼小人与他同流合污,小人不肯,他就杀了小人全家,还把这贪墨的罪名扣在小人头上……”
说罢就准备给陆离磕头,“殿下的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若有日后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定万死不辞……”
陆离翻身下马,扶起他,“崔大人放心,孤会派人照顾好你的安全,有朝一日定让这些蠹虫血债血偿。”
崔见山的证物,无疑会给陆夜白有力一击,可江浸月是如何得知这个人?她好似特意想将这个把柄送到他手中,陆离大手不自觉的抚着腰间的玉佩……莫非……
漪兰阁内。
“小姐,今晨刑部大牢那起了好大的火......”小荷又照例把外面的见闻讲给江浸月听,她人缘好,和府里的各个小厮丫鬟婆子的都能唠上几句,消息也格外灵通。
“哦?让我猜猜,是不是还烧死了个罪犯叫崔见山?”
“小姐,你真是神了,这都知道?”小荷有些气恼,她苦苦搜集的情报想和江浸月邀功,没想到她早就知晓了。
雾川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江浸月不由得想到陆离那冷面阎王的模样,这种事陆夜白可做不出来,他要维持他温润公子的形象,放火烧刑部大牢,也就那位大名鼎鼎的镇北王能做得出来了。
看来她送给他的这份大礼,他是己经收下了,江浸月露出满意的微笑,若是她能得到七皇子这个助力,对付陆夜白应该会轻松上许多吧......
随即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男人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上辈子的亏自己还没吃够吗,凭借着自己难道就不能复仇吗?
“吱呀——”
雕花木门发出一声轻响,婢女兰心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小姐,老太太命奴婢送了新制的茯苓糕来给您尝尝。”兰心低头屈膝行礼,声音如春溪般轻柔。
江浸月抬眼,瞥见托盘上白瓷碟中叠着几块雪白糕点,边缘缀着金桂花瓣。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替我谢过祖母……先搁这儿吧。”
兰心未退,眉眼带笑道,“小姐,明日是文国公寿辰,咱们老太太与文国公府的荣老夫人交好,被邀请赴宴了,老太太让您也跟着一起去。”
“文国公?”江浸月疑惑道。
“文国公乃内阁首辅执掌机枢,是上虞文官清流之首,到当今陛下这己经是三朝元老了。”
“好,我知晓了。”江浸月淡淡道。
文官清流,又无甚权柄,陆夜白应该不会去了。跟着祖母去结交些人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翌日。
江府的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驻,江浸月搀着祖母下车,随即垂眸敛袖,跟在祖母和母亲的身后缓缓进入文国公府。
此处青砖灰瓦,门庭低调,虽是国公府却不似寻常权贵府邸般金碧辉煌。时值秋日,院中海棠花簌簌飘落,更添几分清冷意境。
祖母携着江家女眷踏入宴厅时,花厅内己是一派欢声笑语,宾客们推杯换盏,笑意盈盈。荣老夫人一见到祖母立刻起身相迎,两人好不亲热。
秦忆柳携三位女儿向主座上的国公夫妇行礼问安,一派落落大方世家嫡母的威仪。随后落座女眷们的东侧席位。
江清月妆容精致,正与邻席贵女低声谈笑,谈笑间提及身上的御赐蜀锦面料,惹来对方一阵恭维。
江雪芷低头抿着茶,也不和旁人交集,如遗世而独立的仙子。此处人太多,江浸月觉得心头莫名一阵憋闷,随意寻了个借口去外面透气。
秋日的海棠开得正好,江浸月扶着青玉栏杆在庭院中闲逛,却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不远处廊柱处,那个身着玄色云纹锦袍的身影,即便只是一个挺拔的侧影,都让江浸月的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喉头瞬间泛起铁锈味。
是陆夜白。
前世的种种,裹挟着祭台上那令人窒息的火焰与灼烧,猛地撞入脑海。他的冷眼,他的默许,他与江清月之间那心照不宣的默契……每一帧画面都浮现在眼前,仿佛一把刻刀死死插进她的心脏。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拉回一丝理智。不能失态,江浸月,你现在并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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