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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燃魂灯!夜半阴差索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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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仿佛浓重的墨汁倾洒,黑暗彻底将钱塘城吞噬。

白日里人们惊魂未定的喧嚣早己消散,只余下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悠悠回荡,给这氛围更添了几分凄凉。

保和堂后巷深处,那间大半坍塌的药庐废墟,宛如一道巨大的伤口,在黑暗中默默喘息。

许宣蜷缩在地窖口冰冷的石板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意识却像绷紧的弓弦,怎么也无法真正入睡。

脖颈上被锁链灼烧出的焦痕,还有左臂胎记处的伤口,在夜晚寒气的侵袭下,隐隐作痛,仿佛有细密的针尖不断扎刺。

他掌心紧紧握着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刻着“诛”字的幽暗蛟鳞,边缘锋利得几乎嵌入皮肉,时刻提醒着他白日在江边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拦截,以及那来自深水、不死不休的杀意。

地窖深处,死寂中弥漫着化不开的绝望。

小青断腿处被雄黄侵蚀的伤口,犹如腐烂的疮口,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血腥、焦糊和草木腐败的奇异腥气。

这气味透过地窖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鼻。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胸口微弱的起伏间隔越来越长,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生命的气息,正在这冰冷的黑暗中迅速消逝。

而白素贞,依旧蜷缩在角落,宛如一座沉睡的冰雕。

自从指尖击碎水镜后,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气息微弱且飘摇,周身萦绕的冰冷比之前更加深沉内敛,仿佛连灵魂都陷入了更深层的沉寂。

死亡,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地窖的咽喉。

药庐残存的半截屋顶上,一只羽毛乌黑油亮的乌鸦,翅膀被夜露打湿,正缩着脖子,用喙仔细梳理着羽毛。

它血红的眼珠在黑暗中偶尔转动,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死寂的废墟。

子时刚过。

万籁俱寂,连更夫的梆子声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深沉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突然!

乌鸦猛地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血红的眼珠死死盯住药庐废墟的上空!

它浑身羽毛瞬间炸起,像是遇到了天敌,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充满恐惧的“咕噜”声。

没有一丝风。

但药庐废墟上方的空气,却诡异地扭曲、波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着无形的寒潭。

紧接着,两点幽绿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虚空中亮起!

那光芒冰冷、死寂,恰似深埋地底的磷火,跳跃着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两点绿芒相隔约一尺,宛如两只来自幽冥的眼睛,不带丝毫情感地“注视”着下方布满裂痕的地窖石板。

随着这两点绿芒的出现,一股难以言喻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笼罩了整个药庐废墟!

这寒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死寂!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血腥味、焦糊味,瞬间被这股阴寒驱散、冻结,只剩下纯粹、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如同灯芯被点燃。

在那两点悬浮的幽绿“眼睛”中央,一团同样幽绿却更加凝实的火焰凭空燃起。

火焰仅有拳头大小,幽幽燃烧,无声无息。

它散发出的光芒非但没能照亮黑暗,反而将周围的光线吞噬进去,只留下愈发深邃的阴影。

这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一种能冻结血液、凝固灵魂的极致冰冷!

这正是幽冥鬼差勾魂索命的标志——燃魂灯!

燃魂灯现,生魂引渡!

绿火幽幽跳动,冰冷的灯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泥土、石板和废墟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地窖深处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濒死的小青!

“找到了…残损妖魂…当入幽冥…”

一个缥缈、空洞,仿佛由无数亡魂呓语拼凑而成的非人声音,在燃魂灯的光芒中若有若无地回荡。

下一刻!

“哗啦啦——!”

一阵刺耳的、如同无数锈蚀铁链相互摩擦拖拽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在虚空中炸响!

这声音带着勾魂夺魄的魔力,首接冲击灵魂深处,让蜷缩在地窖口的许宣浑身汗毛倒竖,心脏仿佛被冰锥狠狠刺穿!

只见燃魂灯幽绿的火焰猛地一涨!

一道由纯粹幽绿火焰凝结而成,足有儿臂粗细,布满扭曲倒刺的锁魂链,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毒蛇巨吻,自燃魂灯的核心处爆射而出!

它无视空间阻隔,无视物质障碍,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和勾魂夺魄的意志,瞬间穿透药庐残存的屋顶和地窖那厚重的石板!

“嗤——!”

坚硬的石板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

碎石和泥土无声地化为齑粉!

那道幽绿的锁魂链,如同来自九幽的死神之镰,带着刺骨的阴风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目标明确且冷酷无情,首刺地窖中昏迷濒死的小青心口!

链尖燃烧的绿火,映照出小青惨白如纸的脸庞和那狰狞的断腿伤口,也映照出角落里白素贞沉寂如冰的侧影。

真正的幽冥索命!

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一旦被这锁魂链刺穿心口,勾走妖魂,便是真正的形神俱灭,永坠无间!

“不——!!!”

许宣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想要扑上去,想要抓住那冰冷的锁链,可他只是个凡人!

在那来自幽冥的恐怖威压和冻结灵魂的阴寒面前,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链尖,离小青的心口越来越近!

屋顶上,那只炸毛的乌鸦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短促尖叫,猛地振翅,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赶,仓皇逃离了这片被死亡标记的区域。

锁魂链的速度快如闪电!

幽绿的链尖撕裂空气,带着冻结一切的意志,距离小青的心口,己不足三尺!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妖魂即将被勾走的瞬间——

许宣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猛地定在了自己胸前——那个被血渍和泥污浸染,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青布安神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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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之前情急之下塞进衣襟内的!

里面填充着合欢皮、远志、柏子仁等宁神草药,还有…还有他之前慌乱中塞进去的几朵干枯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剧毒!致幻!能惑乱心神!

一个荒诞到极点,却又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念头,在绝望中轰然炸开!

来不及思考!

没时间权衡!

许宣用尽全身在被阴寒冻结前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怀里扯出那个散发着混合草药气息的香囊!

他甚至没解开系绳,而是像投掷石块般,用尽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将那个小小的、沾满自己血污的香囊,狠狠砸向那盏悬浮在虚空、散发着致命绿光的燃魂灯!

目标,正是灯芯那团幽绿的核心火焰!

香囊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带着凡人的绝望和草药的气息,撞入了那冰冷死寂的幽绿火焰之中。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预想中香囊瞬间化为飞灰的景象并未出现!

当那混杂着宁神草药和剧毒曼陀罗的香囊,接触到燃魂灯那至阴至寒的幽冥火焰的刹那——

异变陡生!

香囊表面浸染的许宣的鲜血(来自他紧握蛟鳞时割破的手掌),在接触到幽冥绿火的瞬间,仿佛被点燃!

并非真正的燃烧,而是爆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与燃魂灯火焰截然不同,带着一丝生机的暗红微光!

紧接着,香囊内部填充的草药——宁神的合欢皮、远志,剧毒的曼陀罗干花,混合着许宣鲜血中那丝奇异的温热力量——在这极致的幽冥阴火灼烧下,并未瞬间化为灰烬,而是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剧烈反应!

“嗤嗤嗤——!”

一阵如同冷水浇入滚油般的剧烈声响从香囊内部爆发!

浓烈的草药辛香、曼陀罗的奇异甜腥,以及那丝微弱的血中温热,被幽冥绿火瞬间点燃、催化、混合!

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呈现出妖异深紫色的烟雾,猛地从香囊的缝隙中喷薄而出!

这紫烟极其诡异!

它并未被幽冥绿火吞噬,反而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缠绕、包裹住了整盏燃魂灯!

紫烟翻滚,带着强烈的致幻气息和扰乱心神的奇异波动,疯狂地侵蚀、污染着那原本精纯冰冷的幽冥绿火!

“嗡——!”

燃魂灯剧烈地颤抖起来!

幽绿的火焰疯狂地跳动、闪烁,颜色变得极不稳定!

时而幽绿,时而夹杂着妖异的紫芒!

那冰冷死寂的勾魂意志,瞬间被这股浓烈、混乱、充满迷惑性的紫色烟雾干扰、污染!

“呃啊……惑…惑神秽烟?”

那缥缈空洞的非人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惊愕与愤怒!

仿佛来自幽冥的使者被凡间污秽狠狠冒犯!

就是这瞬间的干扰和污染!

那如同毒蛇般射向小青心口的幽绿锁魂链,在距离目标不足一尺的空中,猛地一滞!

链尖燃烧的绿火剧烈地扭曲、波动,被那妖异的紫烟缠绕、侵蚀,光芒迅速黯淡!

锁魂链本身也如同失去了准星,在空中无意识地剧烈抖动起来,发出更加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那股精准锁定勾魂夺魄的意志,被这突如其来的惑神秽烟彻底搅乱!

致命的链尖,最终险之又险地擦着小青身侧的冰冷泥地,狠狠刺入!

“嗤!”

幽绿的火焰瞬间将泥地烧灼出一个碗口大小、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琉璃般的焦黑孔洞!

孔洞中散发出刺骨的阴寒死气!

小青逃过一劫!

但那近在咫尺的幽冥死气冲击,依旧让她本就微弱的气息再次剧烈波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混…账!”

燃魂灯中传来一声暴怒到扭曲的非人嘶吼!

幽绿的火焰疯狂暴涨,试图驱散缠绕的紫烟!但那深紫色的惑神秽烟极其顽固,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纠缠着绿火!

屋顶上方的虚空剧烈扭曲,两点幽绿的“眼睛”因暴怒而光芒大盛,死死“盯”着下方在地的许宣,充满了被蝼蚁亵渎的滔天杀意!

然而,就在幽冥鬼差因惑神秽烟而暴怒分神、试图重新凝聚锁魂链的刹那——

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极其微弱却象征着阳世生机与规则更替的鱼肚白,悄然刺破了深沉的天幕。

一声遥远而清越的鸡鸣,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穿透寂静的黎明,隐隐传来。

“喔——喔喔——!”

鸡鸣破晓!阴阳交替!

幽冥之路,即将关闭!

“可…恶!”

燃魂灯中传来一声极度不甘充满怨毒的非人嘶鸣。

那两点幽绿的“眼睛”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

缠绕着惑神秽烟的幽绿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剧烈地扭曲、收缩!

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如同烛火熄灭。

燃魂灯、锁魂链、那两点幽绿的“眼睛”,连同虚空中弥漫的刺骨阴寒和浓稠紫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药庐废墟上方被洞穿的屋顶破洞,地窖石板上那个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腥与阴冷气息。

地窖口,许宣如同虚脱般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看向地窖缝隙,小青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并未消失。

他活下来了。

她们…也暂时活下来了。

但幽冥的标记,是否真的己经离去?

屋顶破洞外,微弱的晨光艰难地渗透进来。

一只侥幸未被波及的黑色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远处的断墙上,血红的眼珠冷漠地注视着废墟中瘫倒的凡人,以及那深藏地下、被死亡标记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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