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春天，终于彻底驱走了残冬的寒意。柳树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野花开遍了山坡，星星点点，像是给大地绣上了斑斓的花纹。二狗子家的屋檐下，那几个熟悉的燕窝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热闹——去年飞走的燕子，又成双成对地飞回来了。
这些燕子仿佛是归家的游子，一回来就忙碌开了。它们不辞辛劳地穿梭在田野与屋檐之间，用喙衔来的泥土，一点一点地修补着历经寒冬的燕窝。“啾啾，啾啾”，它们欢快的叫声，成了小院里最悦耳的春日乐章。二狗子每次从地里干活回来，都会抬头看看这些忙碌的身影，疲惫仿佛也减轻了几分。
这天晌午，日头正毒，晒得人头皮发麻。二狗子扛着锄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不停地往下淌，湿透的衣襟紧紧贴在后背，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汗渍。刚走到院门口，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啾啾”声，与平日里燕子欢快的叫声截然不同。
二狗子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还没长毛的雏燕躺在青石板上，正痛苦地挣扎着。这只雏燕模样可怜极了，光秃秃的身子微微抽搐，嫩黄的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叫声。它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黑豆似的眼珠隐隐可见，的爪子紧紧蜷着，显得那么无助。三只成年燕子在低空焦急地盘旋，翅膀不时掠过二狗子的发梢，发出尖锐的鸣叫，仿佛在向他求救。
“别怕别怕。”二狗子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悬在雏燕上方，迟迟不敢落下。他想起小时候老爹说过，燕子最护崽，要是沾了人气，大燕可能就不认幼鸟了。可看着雏燕虚弱的模样，再看看空中急得团团转的大燕子，他咬咬牙，解下脖子上的粗布手巾铺在掌心，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雏燕托了起来。
雏燕一入手，二狗子才发现它右翅有些畸形，耷拉在身侧无法收拢，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掉出了窝。院外突然传来春花爽朗的笑声：“二狗子！帮我抬下水缸……”话音戛然而止，春花抱着瓢水站在门口，红棉袄的衣角还沾着泥点，眼睛瞪得老大，“哟，捡着啥宝贝了？”
“从窝里掉下来的。”二狗子头也不抬，眼睛紧紧盯着手心里瑟瑟发抖的雏燕，“得赶紧送回去。”说完，他转身去墙角拖出那架掉了漆的木梯。这架木梯是家里的老物件了，横档被岁月磨得光滑无比，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二狗子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爬到一半时，头顶的燕群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几只燕子发疯似的俯冲下来，尖锐的喙几乎要戳到他的脸。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北大荒的故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别慌别慌！”二狗子稳住摇晃的梯子，用肩膀蹭了蹭额角的汗珠，嘴里不停地安抚着。
春花见状，急得在下面首跺脚，抓起院里的竹扫帚在空中挥舞：“去去去！自己孩子都不管！”她的大嗓门惊飞了附近的麻雀，可燕子们却不为所动，依旧死死盯着二狗子手里的雏燕。秀儿不知何时也来了，她站在梯子下，浅蓝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双手交叠在胸前，神色紧张得不行：“二狗子哥，小心些……”声音里满是担忧。
终于够到燕窝，二狗子屏住呼吸，将裹着雏燕的手巾慢慢探进去。大燕们突然安静下来，歪着头，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当触到柔软的燕窝时，二狗子感觉掌心一松——雏燕己经迫不及待地爬回了兄弟姐妹中间。三只大燕立刻围拢过来，用温暖的翅膀轻轻盖住幼鸟，发出轻柔的“啾啾”声，像是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孩子。
“呼……”二狗子长舒一口气，刚要下梯子，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异样的响动。转头一看，只见另一只羽翼未丰的雏燕正摇摇晃晃地往窝边挪，黑豆似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手里残留着绒毛的手巾，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不好！”二狗子伸手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那只雏燕“啪嗒”一声掉在了春花脚边。
“这一家子可真不让人省心！”春花弯腰捡起雏燕，却没有立刻递给二狗子，反而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皮，“小家伙，是不是看你兄弟有人救，也想凑热闹？”秀儿“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春花姐，别逗它了。”
这次二狗子学了乖，让秀儿找来个竹篮，垫上柔软的干草，把两只雏燕一起放进去。他重新爬上梯子，将竹篮稳稳卡在燕窝旁边。大燕们先是警惕地后退，围着竹篮转了好几圈，发出试探性的叫声。很快，它们就发现这是个安全的“育儿舱”，便放心地轮流衔来小虫子喂食，翅膀偶尔扫过竹篮边缘，发出细碎的响动。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洒在北大荒的土地上，也洒在二狗子家的小院里。二狗子坐在屋檐下修补锄头，时不时抬头看看燕窝的方向。三只燕子掠过他的头顶，翅膀带起的风掀动他鬓角的碎发。雏燕们的叫声己经变得有力，时不时探出头张望，嫩黄的小嘴一张一合，仿佛在向救命恩人道谢。
春花蹲在井边洗衣服，她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这些燕子，看着机灵，照顾孩子咋这么粗心。”秀儿在一旁晾晒草药，浅蓝色的身影与药香一同在风中飘散。
顺子骑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冲进院子，车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我听说你们救了燕子！我爹说……”话没说完，一只雏燕突然从竹篮里扑棱着翅膀飞出来，跌跌撞撞地落在顺子车把上。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惊得院角的老母鸡“咯咯”乱窜。顺子挠挠头，也跟着傻笑起来。
暮色渐浓，二狗子家的小院被炊烟笼罩。燕子们的叫声与众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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