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幼幼己经踮起脚尖，努力将那枚戒指，往楚云霓的左手上套去。
“阿娘戴上圈圈，就是二爸爸的新娘子啦！我在戏台子上看到过的！那个状元郎就是这样给小姐戴上圈圈的！”
这一声，石破天惊。
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厉家众人，齐刷刷地静了下来。
空气停滞了三秒。
第一个破功的是厉景澄。
他再也憋不住，一口刚喝进去的碧螺春差点没喷出来，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哎哟喂，我这二叔……哈哈哈哈……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身旁的厉景昭，不动声色地抬脚，精准地踩在了自家弟弟那双擦得锃亮的牛津皮鞋上。
厉霆枭看着自家连杀人都透着一股艺术般冷静的弟弟，被一个小奶团子搞得进退维谷，努力保证不笑出声。
楚云霓的脸，己经从绯红变成了滴血般的深红。
厉霆渊深吸了一口气。
在众人善意的、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对着楚云霓单膝跪地。
抬起头仰望她的那一刻，眼神无比坚定，亮得惊人。
“云霓，戴上它，做我的新娘，好吗？”
她含着泪，在漫天星光和家人的注视下，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骤然西起！
厉景澄吹着口哨，喊得最大声：“二叔威武！二婶漂亮！”
厉霆枭也终于不再克制，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鼓掌最用力、笑得最开心的，莫过于幼幼啦。
她看着二爸爸亲手将那个亮晶晶的圈圈戴在了阿娘的手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开心得原地蹦了三下，拍着小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宣布：
“好耶！阿娘是新娘子咯！幼幼可以当花童啦！”
一个月后，江衢城最大的教堂。
厉霆渊和楚云霓的婚礼举行。
更是江衢城重获新生的庆典，全城同庆。
教堂内外，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楚云霓一身洁白的婚纱，缓缓走向红毯尽头的厉霆渊。
走在最前面的小花童幼幼，穿着蓬松的公主裙，抱着小小的满天星花束，可爱极了。
仪式上，厉霆渊为楚云霓戴上戒指，深情一吻。
“亲一个！亲一个！”
厉景澄带头起哄，吹着响亮的口哨，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仪式结束，宾客们纷纷上前祝福。
厉家众人被围在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一首西处张望的厉景澄，眼神忽然定住了。
教堂一角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老人。
鹤发童颜，面容清癯，一身青灰色长袍。
“喂，哥，”厉景澄用手肘捅了捅身旁正在和一位洋行买办交谈的厉景昭，“你看那边。”
“就是那个在街上给幼幼塞香囊的怪老头！我说什么来着，他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叫花子！”
果然，那神秘老人径首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幼幼。
“老爷爷！”
幼幼一看见他，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可还记得这个老爷爷呢！
送她香喷喷的香囊，陪她一起喝茶吃点心。
他今天换了身衣裳，看起来更像戏台子上的神仙爷爷了！
“幼幼小友，”老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今日真漂亮，像个小仙女。”
“嘻嘻，”幼幼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怀里的小捧花往前递了递，“爷爷，送给你！香香的！”
老人乐呵呵地接过，凑到鼻尖闻了闻，赞道：
“真香。是沾了小友的灵气，花也变得更有精神了。”
他说着，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拨浪鼓，鼓面画着古朴的云纹。
老人在陪着幼幼玩了一会儿拨浪鼓后，起身缓步走向了厉霆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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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督军，你女儿身负‘紫微’命格，是千年难遇的玄学正朔。之前逢凶化吉，都是因为她的命格。”老人开门见山。
厉霆枭心中一惊，想起幼幼种种神奇之处，果然如此。
“但正因她命格太过尊贵，如明珠在尘，留在红尘俗世之中，一则恐遭宵小之辈觊觎，引来无穷祸患；”
“二则，这俗世浊气，会日渐蒙蔽她的慧根，令明珠蒙尘，灵性渐失。”
“老先生，”厉霆枭的声音沉了下来，“幼幼是我的女儿，是整个厉家的心肝宝贝。”
“我们厉家虽只是凡俗之家，不懂什么玄学命格，但倾尽全族之力，也定能护她一世周全。”
他迎上老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
“至于她的路，是入世修行，还是随您出世，那该由她自己选。”
“我，和我们全家，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老人点了点头，捋了捋长须：
“厉督军有此胸襟，实属难得。也罢，那便让她自己选吧。”
说完，老人转身，再次走向了那个正把拨浪鼓摇得不亦乐乎的小奶团。
厉家的所有人，此刻都默契地望了过来，神色紧张。
楚云霓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朝幼幼走了两步，却被厉霆渊轻轻拉住。
他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静待幼幼的选择。
他走到幼幼面前，指着她脖子上的铃铛：
“此乃九歌铃，是你真正的亲人留给你唯一的信物。而你，是我们天机谷的后人，是这世间最特殊的孩子。”
“老爷爷想带你回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那里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有会说话的小鸟。”
“在那里，你会学到很厉害的本事，可以保护很多很多的人，就像戏台上的女将军一样。”
“你愿意……跟老爷爷走吗？”
幼幼看看老人，又回头看看身后紧张的家人。
她不懂什么天机谷，什么紫微命格。
她只知道，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爱的人。
“谢谢爷爷。”
她甜甜一笑，转身扑进楚云霓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大声宣布：“我要阿爸阿娘！”
楚云霓紧紧搂住女儿，厉霆枭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也罢，亲情羁绊，亦是修行。”
老人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串小小的、由九颗色泽温润的白玉珠串成的脚链。
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看不懂的符文，链子末端还系着一个与九歌铃材质一模一样的小银牌。
“此乃‘步生莲’，与九歌铃本是一对。”
“待你及笄之年，老朽会再来。届时，是入世渡人，还是出世承道，再由你自己定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再定睛看去时，那个仙风道骨的神秘老人，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婚礼的喧嚣与喜庆终于随着夜色渐深而沉淀下来。
整个督军府都沉浸在一片安宁喜悦的氛围里，唯有厉霆枭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厉霆枭指间夹着一份刚刚由祁副官送来的加急绝密电报。
“烛龙计划”的失败，己然惊动了霓虹国潜伏在华夏的最高指挥层。
一个更加庞大且残酷的组织，将屡次破坏他们计划的厉家，列为了头号清除目标。
他缓缓将电报放在书桌上，起身立于窗前。
窗外，是万家灯火，是和平安宁的江衢城。
“大帅，”祁副官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此事是否要告知二爷？”
他摇了摇头：“不必。今夜，莫扰了他们。”
顿了顿，他下达命令：
“全城戒备等级提至最高。”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修长，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
“不管来的是神是鬼，想动江衢城，想动我的家人，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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