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正坐在黄包车上，小脸上满是新奇与兴奋。
厉景澄翘着二郎腿，手里摇着一把骚包的羽毛扇，时不时地逗弄一下身边的小姑娘。
“今儿帅哥哥带你去看的好东西，保准你以前从没见过！”
黄包车夫拉着车，脚步轻快。
很快便来到了江衢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
洋行、布庄、钱庄、茶馆、点心铺……
招牌五花八门，看得幼幼眼花缭乱。
街上行人有穿着长衫马褂的，也有西装革履的，还有穿着鲜艳旗袍的摩登女郎。
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热闹非凡。
“哇！好多人呀！”
前面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喝彩声。
两人下车，走进拥挤的人群。
只见一个高鼻深目的洋人商贩，穿着滑稽的衣裳，戴着高高的礼帽，正在街边表演着西洋魔术杂耍。
他一会儿从空空如也的帽子里变出几只鸽子，一会儿又将几枚银元在指尖灵活地翻飞。
幼幼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小嘴微张，看得目不转睛。
厉景澄护着幼幼，生怕她被拥挤的人群磕着碰着。
身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此刻收敛了不少。
不远处搭着一个布棚，门口挂着“西洋镜，奇景大观”的招牌，几个洋人正在招揽生意。
“走，咱们看西洋镜去！”
厉景澄拉起幼幼的小手，轻车熟路地挤到售票处，买了门票。
棚内光线有些昏暗，正中央摆放着几台奇特的机器，机器的一端有几个小小的镜头孔。
厉景澄将幼幼抱到一个小凳子上坐好，让她凑到镜头前。
“来，幼幼，从这里看进去。”
幼幼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将脸贴近镜头。
只一眼，她的小嘴便惊讶地张成了“O”型。
镜头里，不再是熟悉的江衢城街道，而是一个个她从未见过的奇幻景象：
高耸入云的钢铁巨塔，无数灯火汇聚而成的摩天大楼，还有金碧辉煌的歌剧院……
幼幼兴奋地拍着小巴掌，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与惊奇。
厉景澄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时不时地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讲解几句。
就在两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让开让开！都给本少爷让开！挡着道了！”
几个穿着短褂、流里流气的跟班推搡着排队看西洋镜的民众，硬生生挤开了一条路。
一个身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男人，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殷沐瑶的长兄，殷沐轩。
殷沐轩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厉景澄，以及被他细心护在身边的幼幼。
前些日子，他妹妹殷沐瑶在督军府门口吃了瘪，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殷沐轩心里憋着一股火。
“哟，厉二爷？”
殷沐轩阴阳怪气地开口，眼神轻蔑地扫过幼幼：
“怎么着？今儿个有闲情逸致，带着这么个……小土包子出来见世面啊？”
幼幼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厉景澄身后躲了躲。
厉景澄眸光冷了几分，将幼幼轻轻拉到自己身后护住，这才懒洋洋地抬眼看向殷沐轩：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殷家没脑子的大少爷。”
“怎么，你们殷家的家教，就只教了你怎么当街撒泼打滚，扰人清净？”
“你骂谁没脑子？”
殷沐轩平日里在江衢城横着走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当众的奚落。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猛地挥手。
带来的七八个打手立刻围拢过来，将旁边摆放着西洋镜画片的木箱子给掀翻在地！
精美的画片散落一地，人群中发出惊呼。
厉景澄眉梢一挑，反手就抓起街边小贩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一包糖炒栗子。
毫不犹豫地朝着殷沐轩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就泼了过去！
“哎哟！”
滚烫的栗子劈头盖脸地砸在殷沐轩的脸上、身上，烫得他嗷嗷首叫。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乱了，名贵的西装上沾满了糖渍。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厉景澄骂了一句，顺手又丢了颗板栗，刚好砸到殷沐轩的脑门上。
“给老子上！往死里打！”
殷沐轩气急败坏地尖叫，打手们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见状不妙，纷纷尖叫着西散奔逃。
幼幼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小脸吓得煞白，紧紧抓着厉景澄的衣角。
厉景澄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扫视着逼近的打手。
眼看就要被包围，幼幼的小手悄悄捏住了胸前的九歌铃，轻轻摇晃起来。
下一刻，巷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喵呜~喵呜~”地尖叫着，朝着殷沐轩和他的打手们扑去！
猫猫们上蹿下跳，抓挠撕咬，战斗力杠杠的。
殷沐轩更是被一只的橘猫当成了猫抓板，在他身上又抓又挠。
“走！”
厉景澄瞅准时机，一把抱起幼幼，眼疾手快地跳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黄包车。
“快！去督军府！”厉景澄对着车夫喊。
黄包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幼幼惊魂未定地窝在厉景澄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首到跑出一段路，听不见后面的吵闹声了，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脑袋微微动了动，不经意间，她瞥见了厉景澄敞开的西装内袋里，露出半截米白色的信封。
上面似乎用毛笔写着几个娟秀的字，好像是“青瓷轩”。
“景澄哥哥，”幼幼小声问道，声音还有些发颤，“青瓷轩是什么呀？”
厉景澄见她小脸蛋上还带着惊吓过后的苍白，摸了摸她的头。
他回头望，见殷家的人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青瓷轩啊，是个卖古董瓷器的地方，里面的瓶瓶罐罐可漂亮了。”
“你要有兴趣，等过几天，哥哥带你去开开眼界。”
“嗯！”幼幼点了点头，对漂亮的东西充满了向往。
厉景澄逗弄着她，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却没有注意到，那车夫在拐过一个街角后，并没有朝着督军府的方向去。
等他察觉到周围景物越来越荒凉，空气中弥漫开江水特有的腥咸气味时，脸色骤然一变：
“停车！这不是去督军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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