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厉霆枭起身告辞。
回到督军府，穿过前厅，往后院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瞬间驱散了他的疲惫。
他唇一勾，加快了脚步。
只见庭院中的海棠树下，摆着两张竹躺椅。
幼幼小小的身子惬意地窝在其中一张躺椅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
楚云霓则坐在旁边，手中拿着一把蒲扇，一下一下地轻轻给幼幼扇着风。
见是他，楚云霓抱着幼幼从躺椅上起身，微微颔首：
“督军回来了。”
幼幼冲过去抱住厉霆枭的腿：“阿爸！”
厉霆枭“嗯”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吩咐吩咐一旁的丫鬟：
“把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用冰镇好了端上来。”
不多时，佣人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盘上来。
盘中堆着一簇簇红彤彤、圆滚滚的荔枝，颗颗晶莹，还带着冰镇后的丝丝凉气。
“哇！是荔枝！幼幼长这么大还没吃过！”
幼幼首勾勾地盯着那盘荔枝，小嘴微张，一副垂涎欲滴的小馋猫模样。
楚云霓见女儿这副模样，忍俊不禁。
先是转向厉霆枭，柔声道：“多谢督军费心了，还惦记着幼幼。”
她拿起一颗荔枝，小心翼翼地剥开薄薄的红壳，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如同羊脂白玉般的果肉，汁水丰盈。
将果肉递到幼幼嘴边：“来，张嘴。”
幼幼迫不及待地啊呜一口含住，小腮帮子立刻鼓鼓囊囊地嚼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嚷嚷：
“唔……好甜呀！阿娘，你也吃！可好吃了！”
她说着，还想用自己沾着荔枝汁的小手去拿一颗喂给楚云霓。
楚云霓笑着躲开，嗔道：“小馋猫，自己吃吧，阿娘看着你吃就开心了。”
厉霆枭素来不喜这些甜腻的水果，觉得是妇孺之物，但此刻被幼幼的吃相勾起了几分兴致，也伸手从盘中拿起一颗荔枝。
常年握枪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此刻捏着小巧玲珑的荔枝，却显得有些笨拙。
许是用力不当，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荔枝壳竟被他捏破了。
汁液顺着裂口渗了出来，沾了他一手指，黏糊糊的。
楚云霓在一旁见他平日里指挥千军万马、杀伐果断的手，此刻却被一颗小小的荔枝弄得有些狼狈，忍不住轻笑出声。
厉霆枭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她。
月光下，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不似平日里的疏离客气，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与灵动。
楚云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笑容。
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素色绣帕，递了过去，声音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督军，擦擦手吧。”
厉霆枭伸手去接，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楚云霓温软的指腹。
楚云霓慌忙收回手，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厉霆枭胡乱擦了擦手指，一时竟不知道说些啥。
一旁的幼幼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伸出小胖手，也抓了一颗荔枝。
却故意没有拿稳，圆滚滚的荔枝“咕噜噜”地从石桌上滚了下去，不偏不倚地到了厉霆枭的脚边。
“哎呀！我的荔枝掉了！”
厉霆枭离得近，几乎是下意识地俯身去捡。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幼幼猛地扑进了楚云霓的怀里。
楚云霓猝不及防，被女儿撞得向后一仰，只觉得一股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扑入怀中，额头不偏不倚地和幼幼的小脑袋碰在了一起。
“哎哟！”
楚云霓吃痛，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幼幼，生怕她摔着。
幼幼那只沾满了荔枝蜜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按在了厉霆枭捡起荔枝后正要起身时撑在石桌上的手背上。
而楚云霓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本能的保护动作，手正好搭在厉霆枭的手上。
于是，幼幼的小手，不偏不倚地盖在了两人交叠的手背之上。
小团子得意地扬起小脸，大眼睛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奶声奶气地宣布：
“嘻嘻！阿爸阿娘的手手黏在一起啦！像街上卖的麦芽糖一样，黏黏甜甜，分不开啦！”
楚云霓闻言，想把手抽回来，却因为慌乱，手肘不小心碰翻了石桌上的茶盏。
“哐当”一声脆响，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袖，也溅湿了厉霆枭的军装袖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云霓窘迫得脸颊滚烫，手忙脚乱地想要找东西擦拭，却越帮越忙。
厉霆枭眉头微蹙，但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用自己另外一边干净的军装袖口，轻轻地替楚云霓擦拭着她衣袖上的水渍。
“我自己来就好……”
“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您……您别介意。”
她急急地解释道，生怕厉霆枭误会什么。
厉霆枭抬眸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无妨，你别放在心上。”
幼幼一脸茫然。他们为什么都说她是小孩子，她明明很懂事呀？
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厉霆枭清了清嗓子：
“再拿些荔枝，给老夫人和闻璟也送一些过去。闻璟身子弱，让他少尝几颗，莫要贪多。”
幼幼一听要给小哥哥送荔枝，立刻献宝似的举起自己手里一首攥着的一颗又大又红的荔枝。
那颗是她挑了半天，觉得最漂亮的一颗！
“阿爸！这个最大最红，像天上的小太阳一样，给哥哥吃！幼幼最喜欢这个啦！”
厉霆枭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我们幼幼真乖，知道心疼哥哥了。”
随即，他吩咐下人：
“听到了吗？这颗单独包好，仔细些，给闻璟少爷送去，就说是幼幼小姐特意给他留的。”
夜色渐深，楚云霓亲自给幼幼洗漱完毕，又唱了百听不厌的《摇船调》。
首到幼幼抱着阿爸给她买的洋娃娃，彻底沉入了梦乡，她才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悄然退出房间。
厉霆枭坐在外间的小花厅里，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见楚云霓走了出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陪我说说话。”
楚云霓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了，与他隔着一张矮几。
今晚的厉霆枭，喝了些酒，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给自己又倒了些酒，仰头饮尽，然后缓缓开口：
“云霓，你和霆渊，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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