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上牙子村派出所。
逼仄的办公室里，空气有些沉闷。
赵宝芝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屏幕上，林逸那两条回复，像两根针，首首扎进她的眼睛里。
“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就没去月港找过你。”
搞错了？
她赵宝芝能搞错？
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紧跟着的第二条，更是让她差点当场气炸。
“咳，那个……饭还吃吗？”
吃！吃你个大头鬼！
赵宝芝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她猛地抬手，手机“啪”的一声被她狠狠摔在了那张老旧的办公桌上。
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着了。
“混蛋！”赵宝芝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王八蛋林逸！”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羞愤。
越想越气，赵宝芝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
她怎么会给这种不识好歹的家伙发短信？
真是脑子进水了！
“赵队，赵队？你没事吧？”
旁边一个穿着制服，头发有些稀疏，看着五十来岁的老警察，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
他叫老王，是这上牙子村派出所的老油条了。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稍微年轻点，但也西十出头的民警，老李。
两人刚才正低头整理着案卷，被赵宝芝这摔手机的动静吓了一跳。
此刻，两个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瞅着她。
赵宝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没事。”
“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王讪讪地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探究。
“赵队，你这……嘴里嘟囔啥呢？林逸？哪个林逸啊？”
老李也伸长了脖子，一脸的好奇。
赵宝芝脸颊微微一热。
糗大了。
竟然当着下属的面失态了。
她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没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
“哦……”
老王拖长了语调，显然不怎么信。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语重心长地说道：“赵队啊，你这刚来，又是负责黄河这摊子事儿，压力大，我们都理解。”
“可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万别累坏了。”
老李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赵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要不，去值班室眯一会儿？”
赵宝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举动，估计是被他们当成压力过大，精神恍惚了。
也好，省得解释。
她揉了揉眉心，顺着他们的话说道：“可能是有点累了。”
老王闻言，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赵队，不瞒你说，这黄河沉尸案，邪乎得很。”
“档案室里那些卷宗，好多关键地方都语焉不详，像是被人特意抹去了一样。”
“咱们基层派出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
“你啊，也别太钻牛角尖，有些事，急不来的。”
赵宝芝心中一动。
她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嗯，我知道了，谢谢王哥提醒。”
“嗨，客气啥。”
老王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那……赵队，你要不要去值班室躺会儿？我们这儿条件简陋，就一张硬板床，你别嫌弃。”
赵宝芝确实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不仅仅是因为林逸，也因为这棘手的案子。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一捋思绪。
“行，那我就借用一下你们的值班室。”
“应该的，应该的。”
老王连忙起身，引着赵宝芝往里间走。
派出所不大，穿过外面的办公区域，就是一间小小的，只放了一张单人铁床和一张旧书桌的值班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赵队，你将就一下。”老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床单被褥都是刚换洗过的，干净着呢。”
赵宝芝打量了一下，条件确实艰苦，但她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挺好的，谢谢王哥。”
老王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赵队。”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表情。
“你要是睡不着，或者下午精神好点，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老王说道，“最近那边不太平，总出些怪事。”
“白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一到晚上，就邪乎得很。”
“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亲眼瞅瞅。”
黄河怪事？赵宝芝的职业敏感性立刻被调动了起来。
她原本因为林逸而烦躁的心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冲淡了不少。
老王这是想让她亲眼见证一下，好对这案子的诡异程度有个更首观的认识？
有意思。
“行。”
赵宝芝干脆地点头，“那就麻烦王哥了。我先休息一会儿，调整一下。”
“好嘞！那你先歇着，有事就喊一声。”
老王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值班室里安静下来。
赵宝芝走到床边坐下，却没有立刻躺下。
她拿起桌上那个被摔得沉默不语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停留在和林逸的聊天界面。
那句“咳，那个……饭还吃吗？”依旧刺眼。
这个混蛋！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眼不见为净。
现在，更重要的是黄河上的案子，还有老王说的那些“怪事”。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另一边。
林逸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赵宝芝的回复。
“切。”
他撇了撇嘴，收起了手机。
估计真是搞错了吧！
林逸将这件小插曲抛到脑后。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晃悠着，载着他一路向北。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泡面味、汗臭味，还有孩子们的哭闹声。
林逸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长途跋涉，确实有些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火车终于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稳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下了火车，坐上大巴，晃晃悠悠了好久，林逸才到黄河村。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个依偎在黄河边上的小村落。
下了火车，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和水腥气的风迎面扑来。
熟悉又亲切。
林逸深吸一口气，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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