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铜鹤香炉中,龙涎香化作狰狞的烟雾,在藻井间翻涌。胡亥将竹简狠狠砸向立柱,玉冠歪斜,绣着云纹的袍服沾满酒渍:“反了!全反了!区区戍卒竟敢称王,项氏小儿也敢僭越!”飞溅的竹片刻破他的手背,鲜血滴在“张楚陈胜”的檄文上。
赵高跪在满地狼藉中,袖中暗藏的星图残页硌得掌心生疼。他望着胡亥扭曲的面容,苍老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安抚:“陛下息怒。陈胜不过是闾左黔首,项梁也只是楚国遗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章邯将军的二十万骊山刑徒军...”
“够了!”胡亥踹翻案几,青铜酒樽在金砖上滚出刺耳声响,“章邯的军报昨日才到!说什么‘需时日整备’,等他出兵,陈胜早打进函谷关了!”他突然揪住赵高的衣领,酒气喷在对方脸上,“你不是说占星台能镇国运?如今星图残缺,天下大乱,都是你这老匹夫误我!”
赵高喉间发出咯咯轻笑,浑浊的眼珠一转:“老臣死罪。但陛下可知,这些乱党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他从袖中抽出密报,上面赫然画着丹炉谷的方位,“有人在城郊私制妖物,声如惊雷,势若地动。若让此物用于攻城...”
胡亥的手猛然颤抖,松开了掐住赵高脖颈的手指。占星台密室里那些火药陶罐的模样,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你是说...秦明那伙人?”
“正是!”赵高趁机呈上染血的布帛,上面“张楚”二字刺得胡亥太阳穴突突首跳,“农家、墨家、阴阳家余孽勾结,更与陈胜互通款曲。老臣探得消息,他们下一步...”他压低声音,“要攻打占星台,夺取星图残卷,以‘顺应天命’之名,将陛下...”话未说完,己做出自刎的手势。
胡亥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占星台是他稳固皇权的根基,若落入叛党手中,所谓“天命所归”将沦为天下笑柄。“快!传令王离,让他即刻出兵剿灭乱党!占星台加派三倍守卫,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陛下圣明。”赵高磕了个头,眼中闪过阴鸷,“不过章邯将军的刑徒军远在骊山,王离的长城军若调离北疆...”他故意停顿,“匈奴恐将南下。”
胡亥抓着头发在殿内踱步,青玉冠上的东珠纷纷坠落。咸阳街头百姓挨饿的景象、朝堂上李斯的谏言、占星台密室里未完成的琉璃镜...无数画面在他脑中撕扯。“那就...先守咸阳!”他突然转身,“传令各郡县,坚壁清野,凡私通乱党者,诛九族!占星台由你亲自镇守,若再出纰漏...”他抽出腰间玉剑抵住赵高咽喉,“朕要你陪葬!”
赵高额头贴地,嘴角却勾起得逞的弧度。当胡亥摔门而去时,他望着满地狼藉,从袖中取出另一卷密信——那是章邯的亲笔,信中写道:“待叛军与王离两败俱伤,臣自当坐收渔利。”烛火摇曳间,老宦官佝偻着身子起身,对着占星台的方向无声狞笑。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血色宫墙内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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