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的秋阳斜照在夯土城墙上，新刷的朱漆未干，将"张楚"二字映得鲜红夺目。城外的原野上，十万义军将士列阵如林，戈矛如林，旌旗蔽日。铠甲与兵器折射的冷光间，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鼓噪，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秦明站在点将台侧，望着被众星捧月般簇拥而来的陈胜。昔日的阳城屯长今日身披玄色绣龙大氅，腰间悬挂的青铜剑缀满珠玉，唯有那昂首阔步的豪迈姿态，仍带着大泽乡揭竿而起时的悍勇。阿禾捧着盛满牛血的陶碗跟在身后，发间新插的银簪随着步伐轻晃，映得她清秀的面容愈发明亮。
"诸位兄弟！"陈胜踏上高台，声如洪钟，"自大泽乡斩木为兵，月余间连下数城，这是上天庇佑，更是在座儿郎用命！"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首指苍天，"今日，我等要在此立下根基！"
台下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立根基！立根基！"
月璃转动着鎏金酒盏，倚在雕花立柱旁轻笑："陈胜这做派，倒真有几分王者气象。"她话音未落，涟叶己握紧竹笛，眼中满是警惕："称王太早，恐遭众忌。当年六国贵族..."
"且看下去。"秦明按住涟叶的手腕，目光紧盯着高台。只见陈胜挥剑割破掌心，将鲜血滴入陶碗，浓烈的血腥气混着祭坛上的檀香，在秋风中弥漫开来。
"我陈胜，今日立誓！"陈胜高举血碗，"若不能推翻暴秦，若不能还天下太平，甘愿受千刀万剐！"说罢，他仰头饮尽牛血，将陶碗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陶片溅起尘土，恰似即将改写的天下版图。
"请陈王登位！"随着一声高呼，九名身着玄衣的巫祝抬着青铜王椅缓步上台。椅背上铸造的螭龙栩栩如生，龙目镶嵌的黑曜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陈胜阔步上前，扶着龙椅扶手的瞬间，整个陈县突然响起震天的钟鼓。三十六面战鼓同时擂响，声浪震得城墙上的雉堞簌簌落土。
阿禾捧着刻有"张楚"二字的印玺走上前，印面用整块和氏璧雕琢而成，螭虎钮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此乃农家倾尽珍藏所制。"她将印玺郑重递到陈胜手中，"愿陈王以印玺镇山河，以仁德安万民。"
陈胜接过印玺时，指腹着冰凉的玉面，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旋即他高举印玺，对着万千将士大喊："从今日起，这里便是张楚都城！凡我张楚子民，免三年赋税！凡入伍杀敌者，按军功封爵！"
欢呼声首冲云霄，惊起城头栖息的群鸦。秦明望着台上周旋应酬的陈胜，注意到他与各部首领碰杯时，总刻意避开月璃的目光。而月璃倚在柱旁浅酌，鎏金酒盏映出她似笑非笑的面容，恍若看透一切。
入夜，张楚王宫的灯火彻夜未熄。秦明被传唤至书房时，陈胜正对着地图皱眉。案几上堆满竹简，皆是各地豪杰请求归附的文书，却也夹杂着密报——齐国田儋、魏国魏豹等旧贵族，正暗中招兵买马。
"秦兄弟，"陈胜将竹简推到一旁，"你当日说的权力制衡，我想好了。"他取出一卷帛书，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官职，"设三公九卿，各司其职。但..."他目光灼灼，"这丞相之位，非你莫属。"
秦明心中一震。烛光摇曳间，他想起历史上陈胜称王后的结局，想起吴广的悲剧，更想起咸阳街头饿死的百姓。"陈王，"他后退半步，郑重行礼，"丞相之位，还请另择贤能。我愿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确保张楚初心不改。"
陈胜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好！好！有你监察百官，我便放心！"他拍着秦明的肩膀，眼中既有赞赏，也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此时，阿禾端着羹汤进来，见两人面色和缓，眉眼间染上笑意。她将羹汤放在案上，轻声道："王城外的百姓自发点起篝火，说是要庆祝张楚立国。"
陈胜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跳动的火光，喃喃道："希望这把火，能烧尽暴秦的阴霾..."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融入陈县秋夜的风声里。而在王宫之外，新立的张楚政权如同初升的朝阳，虽光芒万丈，却也暗潮涌动，即将迎接更大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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