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触手可及之处皆是虚无。
浮生凉紧紧环抱住自己颤抖的身躯,连指尖都因恐惧而发冷。
他不敢蹲下,更不敢挪动分毫。
地面、墙壁,凡是能触及之处,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豸。
那些细碎的窸窣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仿佛有千万张利齿正在啃噬他的理智。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他分明感觉到冰凉的虫足正顺着他的脚踝蜿蜒而上。
可即便身处如此绝境,浮生凉仍固执地咬紧牙关。
他没有错,从来都没有。
是兄长自己技不如人,在裴太傅的考校中败下阵来。
太傅选择收他为徒,不过是慧眼识珠。
“分明是我答得更好......”
少年在黑暗中喃喃自语,喉间泛起血腥气。
兄长凭什么将怒火倾泻在他身上?
若真要怨恨,就该去找太傅理论。
可那个懦夫只敢趁太傅离京时,将他扔进这间比茅厕还小的虫窖里。
浮生凉突然低笑起来,惊起一片虫翼振动的声响。
就算重来千万次,他依然会选择在太傅面前锋芒毕露。
只有攀上这根高枝,他和妹妹才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
“主子?您在里面吗?”
“吻玉?”
浮生凉猛地抬头,喉结剧烈滚动。
他从未觉得这低沉的嗓音如此动听过。
木墙外传来沉重的闷响,每一声都伴随着木屑簌簌落下的动静。
当最后一声轰然炸开时,浮生凉被拽进一个带着铁锈味的怀抱。
温热的手掌及时覆上他酸胀的双眼,睫毛扫过掌心时,粘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颧骨蜿蜒而下。
“别看。”
那手突然撤离,转而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另一只手飞快地拍打他的衣袍,带起一连串窸窣落地的轻响。
吻玉的呼吸喷在他发顶,比平日里急促三分。
浮生凉突然挣扎着要回头。
“听话。”
吻玉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将他搂得更紧。
“别看。”
少年最终安静下来。
他摸索着捧起那只血迹斑斑的手,在月光中准确找到狰狞的伤口。
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血肉外翻的伤处,像拂过一片将碎的琉璃。
“疼吗?”
“没事。”
吻玉将下巴抵在他发顶,目光却死死盯着眼前。
那间正在被虫潮吞噬的木屋,地板上还留着几截森森白骨。
浮生凉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吻玉掌心的纹路,血迹在指尖晕开,像一幅诡艳的画。
他忽然张口,将渗血的伤口含进嘴里。
吻玉浑身一颤,却未抽手。
温热的舌尖舔过翻卷的皮肉,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
浮生凉掀起眼帘看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吻玉苍白的脸。
“脏......”
吻玉哑声道。
浮生凉松开他的手指,舌尖缓缓舔过唇角残留的血迹,忽然笑了。
“你的不脏。”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刺破黑暗。
吻玉神色一凛,迅速脱下外袍裹住浮生凉,将他打横抱起。
“我们回家。”
浮生凉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轻声道:
“吻玉,你说......兄长此刻在做什么?”
吻玉脚步未停,声音却冷了下来。
“他在等您死。”
浮生凉低低地笑了,手指攥住着吻玉的衣襟。
“那可真遗憾......我偏要活得比谁都好。”
夜色中,吻玉的眸色深得惊人。
他收紧手臂,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属下会帮您。”
浮生凉闭上眼睛,唇边笑意未散。
“我知道。”
*
浮生凉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
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脊背上。
他急促地喘息着,指尖无意识地微紧了身下的锦被。
“主子?”
耳畔传来低哑的嗓音,带着未醒的情懒。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将他整个人往温热的怀抱里带了带。
浮生凉这才惊觉自己正在发抖。
他下意识往那具温暖的身躯里缩了缩。
熟悉的檀香混着体温将他包裏,噩梦残留的寒意渐渐褪去。
“是不是做噩梦了?”
吻玉的唇瓣贴上他汗湿的额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方才见你抖得厉害。”
浮生凉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对方颈窝。
吻玉低笑一声,手臂微微用力,带着他在锦被间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间,浮生凉己经被面对面圈进那个温热的怀抱。
月光透过纱帐,吻玉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
修长的手指抚上他微凉的脸颊,指腹轻轻蹦过眼下淡淡的青影。
“梦见什么了?
吻玉的音又低又柔,像是哄孩子般耐心。
“说给我听?”
浮生凉抬起眼帘,对上那双盛着担忧的眼睛。
他忽然伸手扯住吻玉的衣带,将人拉得更近。
鼻尖相抵、呼吸交融,近到能看清对方晚孔里自己的倒影。
“虫子。”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
“很多很多虫子。”
吻玉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将人搂紧,力道大得几乎让浮生凉喘不过气。
炽热的唇瓣再一次贴上他冰凉的额头,又顺着鼻梁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微微发抖的唇上。
“全死了。”
吻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那些虫子,那些人,都死了。”
他的吻落在浮生凉颤抖的眼睑上,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舌尖轻轻舔去晚毛上未干的湿意,像在品尝最珍贵的甘露。
浮生凉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滑进吻玉散开的衣襟,在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个梦。
吻玉捉住他作乱的手,将那纤细的指尖含进嘴里细细啃咬。
大齿磨过敏感的指腹,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主子撒谎。”
他含糊道,温热的舌尖扫过指缝。
“方才抖得像只淋雨的小雀儿。”
浮生凉眯起眼睛,突然抽回手指,转而捏住吻玉的下巴。
他微微抬起上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发丝垂落扫过吻玉的脸颊。
“那你要怎么哄我?”
他拖长了音调,像只慵懒的猫儿。
“我的小狗。”
吻玉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他猛地翻身将人压进柔软的锦被里,双手撑在浮生凉耳侧,发丝垂落形成暧昧的囚笼。
月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眼底翻涌的痴迷几乎要将人灼伤。
“主子想怎么被哄?”
他俯下身,鼻尖轻蹭过浮生凉的颈侧,深深吸气。
“要属下舔遍每一寸肌肤?还是要属下......”
浮生凉忽然抬腿抵上他的腰腹,足尖顺着肌肉的沟壑缓缓下滑。
他歪着头,唇边挂着笑。
“先叫声好听的。”
吻玉的喉结剧烈滚动,眼底泛起病态的潮红。
他捉住那只作乱的脚踝,在纤细的骨节上落下炽热的吻。
“主人。”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近乎卑微的渴求。
“我的主人。”
浮生凉满意地眯起眼睛,足尖轻轻挑起对方的下巴。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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