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杯磕在青石砖上碎成齑粉时，黄蓉看见杨过那条裹着血纱的腿颤了一下。炭火烧过的皮肉透过纱布渗出血珠，一滴一滴在晨光里像熔化的红蜡。
“芙儿配不上杨大侠。”她声音刮过喉咙带着铁锈味，指尖捏着的《神雕》修订本哗哗作响。书页里小龙女替杨过梳头的插画被日光晒得发烫——那梳齿间缠着的几根白发丝，原是她在寒潭边替他拔下的少年华发。
杨过忽然把玄铁剑砸在地上。剑柄震开的裂痕里，露出半块糊满血泥的琉璃片——这是十年前沉在桃花岛蛇窟底的东西，郭芙七岁摔碎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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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当年扮小叫花讨七公欢心...”染血的琉璃片在他掌心翻动，碎口割开结痂的皮肉，“郭伯伯送您的馒头沾着鸡屎，您不也咽了？”
黄蓉手背的青筋暴起来。针线筐里的《射雕》啪地弹开，牛家村那章写她哄欧阳锋吃猪粪的段落泛着油光。杨过炭黑的手指按在“巧笑嫣然”西个字上：“这机灵讨来个好姻缘——”突然将琉璃片楔进腿伤溃口，“我这痴傻可还能讨着半条命疼人？”
脓血滋上泛黄的书页，晕开一小片嫣红的桃花。郭芙隔着窗棂看见他跪姿不稳，烧塌的裤管里露出白骨森森的小腿——像极了当年他被蛇咬穿脚踝时，拖行在礁石上的白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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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头给龙姑娘写活了！”黄蓉抓起茶杯砸向书案，杯底“金庸监制”的红印正正烙在“神仙眷侣”标题上，“十六年煎熬换场美梦，你何必拿火堆里的炭骨头戳人心窝？”
话音还没落进满地碎瓷，杨过骤然撕开衣襟！肋下错落的三道疤暴在日头下——是英雄大会郭芙挥剑斩断的情丝，是火场里他为护她灼穿的烂肉，是昨夜剜琉璃新开的血槽。
“这是还您姑娘的债！”那烂肉里竟嵌着碎琉璃排成的“芙”字，在疤口脓浆中灼灼如烙铁，“您当年若嫁不成郭伯伯，可有我这等破釜沉舟的疯劲？”
“金老儿成全了您和郭伯父，如今可否求您成全我和芙妹？”
郭芙倚着门框滑坐下去。掌心被窗棱碎木刺破的血，正和她七岁拍在杨过脸上的胭脂印子重叠。原来情债是烧红的碎琉璃，不扎进骨头里都觉不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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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敲散月影时，黄蓉终于松开攥烂的帕子。半块带血玉璜砸在案上，缺口处刻着“癸未”年号——那原是金庸动笔改《神雕》的年份。
“滚去江南。”她眼珠爬满血丝，“别脏了襄阳的地皮。”
马蹄踏碎院中积水，杨过把郭芙抱上鞍时，左腿白骨刺穿纱布磕在马镫上。黄蓉隔窗抛出油布裹着的《倚天》手稿残卷，风掀开封皮露出朱批：
“刀剑互斫裂玄铁，终见桃花烙髓深”
郭芙突然扬鞭卷住玄铁重剑，剑穗系着的琉璃片在风里叮咚碰撞。她把滚烫的脸埋进杨过被火燎卷的后领——
晨雾中传来破碎的唱词：
“天不写我名分...地不留我户籍...”
鞭稍劈开满地狼籍的《神雕》残页，“...灰烬里开朵野花也算拜过天地！”
染血的马蹄踏出城门时，官道旁古槐簌簌落下百年老叶。最青翠的一片，正正覆住黄蓉脚边那滩血水里泡着的“神雕侠侣”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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