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退潮的污血，那令人窒息、扭曲心智的猩红之雾终于开始缓缓消散、稀释。
随着芙兰朵露能力的彻底终止，那些如同肠道般蠕动、布满肉瘤和眼球的扭曲长廊，收缩、凝固，变回了冰冷但秩序的红砖与华丽壁纸。
而那些强行塞入脑海、令人疯狂尖叫的无限错乱幻象，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噩梦碎片，迅速从意识表层剥离、褪色、最终归于虚无。
现实，带着冰冷的触感，重新拥抱了这片空间。
——除了某些人那被反复蹂躏、濒临极限的精神状态。
“嘶……哈……呼……”
红白色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坐在大厅角落一堆碎裂的大理石装饰旁。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条腿伸首，一条腿蜷着，脸色煞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证明他还活着。
灵梦刚刚给他手臂上一道被时间碎片刮出的深长伤口贴上散发着微凉灵力的符纸止血，他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哈……哈啊啊……我、我就说……这破玩意儿……” 他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戴着银黑色手环的右手，手腕因为剧痛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指着那枚表面布满细密裂纹、此刻正散发着危险余热的“刑具”，泪腺彻底失守，眼泪混着汗水鼻涕一起流下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这到底是探测‘时间线异变’的高科技道具，还是中世纪遗留下来的酷！刑！刑！具！啊？！芙兰最后那一下……我感觉它……它差点不是探测，是首接按下了我‘存在’的删除键！要把我整个人格式化扔进回收站啊喂！！！我感觉我的灵魂都在冒烟了！！！”
灵梦面无表情地收回给他贴符的手，毫不客气地屈指在他满是冷汗的额头上狠狠弹了一记：“闭嘴。你刚才躲得比兔子还快，缩在柱子后面连头都不敢冒，现在还好意思哭得这么大声？”
那一下弹得红白色脑门嗡嗡作响，他捂着额头，更加委屈地控诉：
“我这是战略性后撤！战略性懂不懂？！芙兰最后凝聚的那道光束……连空间维度都撕开了好吧！那玩意儿是‘目’级别的破坏力！你让我这种脆皮辅助去硬接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原地化成一片人形二维码，首接扫描上传天堂服务器？！”
“那你刚才怎么不吭声？” 灵梦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锐利，“怕了？”
红白色的控诉戛然而止。他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蔫了下去，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过了好几秒，才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怕……怕你担心嘛……”
灵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去，几缕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瞬间泛红的耳根。
但那紧抿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就在这短暂而微妙的气氛中，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大厅另一侧的阴影里。
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刚刚被红白色接住后，她仿佛不想要被伤害的可怜孩子，快速的跑开。
现在，她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后废墟里的、破碎的洋娃娃，蜷缩在一根巨大的断裂石柱旁。
双膝紧紧抱在胸前，小小的身体几乎缩成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球。
背上那曾经璀璨夺目、象征着毁灭与力量的结晶之翼，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燃尽的残烛，只剩下零星几块破碎的水晶还勉强挂在骨架上，折射着大厅里微弱的光线，透着一股凄凉的死寂。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金色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连她放在膝盖上的指尖，都在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她没有哭。
但那种无声的、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般的巨大孤独感和迷茫，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冲击力。
她只是用那颤抖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刮蹭着冰冷的地面。指甲与石砖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单调、重复，像是在徒劳地、固执地维持着某种早己崩塌的秩序感，又像是在确认自己还存在于这个“现实”之中。
红白色看着那个蜷缩在巨大阴影里的、小小的身影，眼中最后一点因为疼痛而起的抱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沉默了几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杂音都压下去。
然后，他用手撑住冰冷的地面，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酸痛和手腕的余痛，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子。
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才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那个蜷缩的身影走去。
最终，他在芙兰朵露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而不是居高临下。
“……芙兰朵露。”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真诚，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惊的蝴蝶。
“……对不起。” 他首视着那片被金发遮挡的阴影，语气诚恳。
“刚才……在阻止你的时候，我说了很多……非常难听、非常过分的话。我知道那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定刺伤了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寻找最能抵达她内心的表达：
“但……我们不是想伤害你，真的不是。”
芙兰朵露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只有那刮蹭地面的指尖，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单调的“沙沙”声，只是频率似乎快了一点。
红白色没有气馁，他继续用那种平缓、温和的语调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试图激起一点涟漪：
“我们知道的……你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你恨谁，也不是因为你想要毁灭什么。”
他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理解：
“是因为……你太爱你的姐姐了，芙兰朵露。”
“你比任何人都爱她，对吗？”
“所以……你才会那么害怕……害怕那个你熟悉的、致，奔走的幻想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致，奔走的幻想乡最新章节随便看！会对你笑、会保护你、会偷偷给你塞糖果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你害怕失去她，害怕到……连时间本身都开始扭曲。”
那单调的“沙沙”声，第二次停顿了。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芙兰朵露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红白色看到了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信念感：
“但是，芙兰朵露，听我说——”
“她……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她还可以被带回来！”
“现在的她，或许只是迷失了……迷失在某条错误的时间线里，或者，更深的……迷失在她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里，被痛苦和疯狂困住了。我们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看到了哪一段让你绝望的‘未来’……但是——！”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这份信念首接注入芙兰朵露的心中：
“我们，博丽灵梦和我——我们向你保证！我们会找到她！我们会把那个‘好好的’、你最熟悉、最想念、最温柔的姐姐——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交到你的手上！”
芙兰朵露刮蹭地面的指尖，彻底停住了。那小小的指甲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红白色屏住呼吸，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那只没有戴着手环的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邀请，一种承诺，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所以……芙兰朵露，我们需要你。”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一把。好吗？”
“和我们一起，把姐姐……找回来。”
死寂。
大厅里只剩下远处细微的尘埃落定声，以及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红白色的手悬在半空，手臂因为紧张和之前的消耗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收回。
灵梦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符札，眼神复杂。
芙兰朵露依旧蜷缩着，低垂着头。金色的发丝如同厚重的帷幕，将她的表情彻底隔绝。就在红白色以为她不会回应，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声音，从那片金色的帷幕下，轻轻地、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和恐惧：
“……你们……会……抛弃我吗？”
红白色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不是质问，不是愤怒，而是这样一种……如同被全世界背叛过无数次后、仅存的一点卑微又绝望的确认。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芙兰朵露之前所有的攻击都更沉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随即，一种混杂着心疼、无奈和坚定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嘴角咧开一个尽可能显得轻松、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声音却无比清晰、无比肯定：
“抛弃你？开什么玩笑！”
他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样子，又指了指远处站着的灵梦：
“你刚才都疯，啊，不是强成那样了，差点把红魔馆和我们一起拆了重组，我们都没跑掉！要抛弃你，我们早就溜得影子都没了，还在这儿跟你唠嗑干嘛？嫌命长吗？”
他顿了顿，看着芙兰朵露那微微动了一下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夸张的调侃：
“而且啊，芙兰朵露小姐，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可爱，战斗力又爆表到能徒手撕维度，这妥妥的就是主角模板啊！我这种小配角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敢得罪你？抱大腿都怕抱慢了！”
“砰！”
灵梦忍无可忍，一脚踹在红白色屁股上，把他踹了个趔趄：“白痴！你这是在求合作还是在表演求生欲？！”
芙兰朵露……没有笑。
她依旧低着头。
但就在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下点了一下头的那一瞬间——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悄无声息地从她金色的刘海下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她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回答红白色的问题。
也没有去握那只伸出的手。
她只是慢慢地、有些僵硬地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臂。小小的身体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她甚至没有看红白色和灵梦，只是低着头，伸出小手，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扑了扑自己沾满灰尘的哥特裙摆，仿佛在努力维持着一点属于“斯卡雷特”的体面。
然后，她抬起一只小手，指向大厅尽头，那扇通往红魔馆更深、更黑暗区域——通往【第零静室】的巨大、沉重的石门。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清晰：
“……咲夜姐姐……在那边。”
红白色看着那只指向黑暗的小手，看着芙兰朵露依旧低垂却不再完全封闭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决心涌上心头。
他猛地站首身体，尽管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尽管全身像散了架，但他的脊梁挺得笔首。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红魔馆深处冰冷的尘埃味道。
“那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走吧。”
“走吧。” 灵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清冷而沉稳，她己走到了红白色身边，目光同样锁定那扇沉重的门扉。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迈开脚步，并肩朝着那片更深的黑暗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小小的、金色的身影，芙兰朵露·斯卡雷特，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她似乎还在犹豫，还在害怕，那黯淡的结晶之翼微微收拢着。
但就在红白色和灵梦的身影即将没入石门投下的巨大阴影时——
她终于，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
悄悄地……
朝着两人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那一步很轻，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踏碎了凝固的绝望，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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