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雾像未揉开的棉絮，缠绕在蔷薇公寓的藤蔓间。
裴昭明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时，车窗玻璃凝着细密的水珠，林初叼着快要化掉的草莓味棒棒糖拉开后座门，冷不防被夹在中间的爱洛伊绊了下脚踝——徐静怡正把爱洛伊往座位里推，嘴里念叨着：“坐中间稳当，这样就不会因为晕车而导致身体不舒服了。”
“好的，徐静怡同学，我知道了。”
爱洛伊的洛丽塔裙摆扫过车门内侧的绒布，她慌忙攥紧背包带，金属挂坠在膝头晃出半道银弧。
林初眯眼瞅着那截断月桂枝造型的挂饰，指尖痒兮兮地伸过去戳了戳：“喂，小不点，你这玩意儿看着像我在罪城见过的......”
“林初！”徐静怡一巴掌拍在他手背，“别乱碰人家东西！”
裴昭明从副驾驶回头，镜片上的水雾让他琥珀色的右眼显得格外朦胧：“快上车，你们第三节是老巫婆的写作课，迟到要罚抄《超凡守则》的。”
他话音刚落，林初突然把车窗降下条缝，冲驾驶座的黑衣人扬声喊：“把广播切到辣条台！就那个‘神级辣度赛砒霜，一口下去见阎王’的频道！”
“啊这…”
黑衣人看向了了一旁的少爷，但少爷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黑衣人只好按照林初的话进行操作。
车载音响瞬间爆发出土味十足的电子音时，徐静怡痛苦地捂住脸，爱洛伊却偷偷弯了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着月桂挂坠。
林初把棒棒糖从左嘴角挪到右嘴角，看着雨雾中倒退的梧桐树影，突然想起杀戮天团的兔头厨师长总说：“甜腻腻的糖都是娘们吃的，真汉子得啃朝天椒。”
可他现在却觉得，草莓糖黏在牙上的甜，和爱洛伊耳尖的绯红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滋味。
写作课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师用教鞭敲着黑板：“今天的题目是《我的梦想》，注意要体现平凡生活中的闪光点......”
林初咬着笔杆，盯着草稿纸上歪扭的辣条包装袋发呆。
爱洛伊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忽然推来张折角的纸条：画着穿围裙的小人举着辣条，旁边用花体字写“想做能把辣条做成甜点的师傅”。
他勾着嘴角在背面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狗，正要递回去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掠过道黑影——是用灰烬在墙面上灼烧出的断角公羊头，角尖正对着罪城方向的铅灰色云层。
林初猛地站起身，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惊得前排女生回头时撞掉了眼镜。
“林初，你要干什么？”老师看到林初如此离谱的操作，有些疑惑。
“去厕所！”他丢下这句话就冲出教室，校服后摆被风掀起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躲在楼梯间的阴影里，他在意识中听到莫想的怒吼：“老大！杀戮天团小支队在罪城城堡失联了！最后信号停在十二罪臣徽记的......”
“吵死了。”
林初首接切断了意识交流，指尖碾过墙面残留的灰烬印记，黑色雾气在掌心跳动。
午休时他躲在操场废弃的乒乓球台旁，手机浏览器里“公平”词条的搜索结果正刷新着：【对平凡人而言，世界的齿轮本该由汗水与泪水推动，任何超凡力量的介入都是对生存法则的亵渎——没有天降神力，才是刻在基因里的公平。】
当林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这句朴素的话像根细针，扎进他想起数学考了18分时全班的哄笑，想起校长化作代码时同学们惊恐的眼神，想起爱洛伊看到他捏碎笔筒时瞬间睁大的眼睛。
原来在那些连鞋带都系不好的“普通人”眼里，他这种能在意识里跟神明吵架、随手捏碎空间的家伙，本身就是行走的不公。
意识中的声音震动得更厉害了，莫想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大，杀戮天团的那些伙伴进去城堡就没信号了！队长的锯齿刀上还沾着十二罪臣的血......”
“哎哟，你这家伙，竟然还替我着想呢，怎么神明都有感情呀！”
“不是的老大，是因为我感觉到哪个地方有我想要的能量。”莫想这才把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愧是神明，老奸巨猾！”
“嘿嘿！”
林初抬头看向罪城方向，此刻雨过天晴，一只乌鸦落在电线上，正用爪子梳理着翅膀上暗红的羽毛。
他把剩下的半块棒棒糖塞进嘴里，甜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炸开——那些解不开的二元一次方程、裴昭明装模作样的破铜镜、还有爱洛伊画在纸条上的甜点师小人，突然都变得模糊起来。
“小枷锁。”他在意识里开口，指尖的黑雾凝聚成匕首形状，“放学帮我跟老姐说，就说我去罪城......”
他顿了顿，看着远处教学楼顶随风旋转的风向标，补充道：“找他们聊聊‘公平’的事。”
乌鸦突然振翅飞起，嘶哑的叫声划破天际，正撞在林初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黑雾上，碎成无数光点落向罪城那片暗红的云层。
小枷锁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道：“老大呀，虽然说我能帮你，但我觉得还是得你自己去说比较好。你也知道，这种话只有你亲自…”
“行了行了，”林初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指尖的黑雾险些凝成实体。
他蹲在操场角落，看着手机里杀戮天团小支队最后发来的定位坐标——罪城中央那座嵌满颅骨的城堡，此刻正以红点形式在地图上疯狂闪烁，像滴进墨汁的血珠。
莫想在意识空间里上蹿下跳，把虚拟地板踩得哐当作响：“老大！再不去他们就真成十二罪臣的下酒菜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吵了！”
………
午后的阳光突然被云层吞噬，爱洛伊抱着书本从教学楼里出来，洛丽塔裙摆扫过湿漉漉的草地，发梢还沾着片梧桐叶。
她看到林初蹲在乒乓球台旁，犹豫着走过去，刚想开口问“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却被他突然拽住手腕。
“喂，小不点，”林初的指尖还残留着黑雾的凉意，“你家那挂坠，是不是跟绯月领有关？”
爱洛伊猛地缩回手，月桂挂坠在胸前晃出银弧：“你、你怎么知道……”
“林初！你又吓洛伊！”
徐静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跟裴昭明讨论完“苍白博物馆”的资料，看到这场景立刻叉腰站定。
“还有你裴昭明，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盯着他别惹事吗？”
裴昭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阴云密布的天光：“我刚查到，罪城城堡的地基用的是‘绯月石’，这种矿石只在……”
他话没说完，林初突然指向远处地平线——罪城方向腾起股暗红烟柱，像条扭曲的巨蟒窜上天空。
“走了。”林初站起身，校服外套被风鼓起，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黑雾纹路。
爱洛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里亮起微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瞳孔里倒映出的雪夜孤影。
她抿了抿唇口，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西人挤上裴昭明的黑色轿车时，黑衣人司机正在擦拭方向盘上的血渍——那是今早接裴昭明时，挡泥板上溅到的不明液体。
车子驶进罪城边界的瞬间，挡风玻璃外的景象突然扭曲：高楼大厦剥落成断壁残垣，路灯化作燃烧的枯骨，路边游荡的人影瘦得只剩骨架，脖子上都戴着闪着银光的项圈。
“看那边！”
徐静怡指着街角，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女人正啃着发霉的面包，她项圈上刻着细密的符文，每啃一口就有微光从项圈渗入面包。
裴昭明突然按住右眼，破妄之瞳在镜片后泛起红光：“这些人被下了‘罪念枷锁’，他们的负面情绪正在被……”
“被城堡里的家伙吸走。”林初推开车门，鞋底碾过地面上凝结的暗红结晶，“杀戮天团肯定是撞破了这事儿。”
爱洛伊攥紧月桂挂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有点像绯月领的‘罪业审判权’，确实可以通过枷锁收割罪念……但我哥哥说过，这是被禁止的禁术。”
她话音刚落，城堡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无数道黑影从塔顶飞出，像被惊动的蝙蝠群。
林初嘴角勾起冷笑，掌心的黑雾化作长刃：“正好，我也想跟他们‘聊聊’——”
他顿了顿，看向身后三人，徐静怡己经握紧了腰间的符纸，裴昭明的铜镜正渗出微光，爱洛伊的月桂挂坠竟在掌心发烫，“——什么叫真正的公平。”
乌鸦群在头顶盘旋，罪城的天空彻底变成暗红色，西人踩着碎骨般的结晶走向城堡时，林初突然听见爱洛伊小声说：“其实……我做的辣条蛋糕，说不定能让他们尝尝甜味。”
他回头看她，女孩的睫毛上凝着罪城特有的血雾，却笑得像初见时那样干净。
林初把快要化掉的草莓糖塞进她手里，转身时嘴角扬起的弧度自己都没察觉：“等这事完了，先给我做十个，要神级辣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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