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饱含怒火和痛苦的质问在空旷破败的车间里回荡，撞在冰冷的钢铁墙壁上，激起沉闷的回音。雨水顺着巨大的破洞滴落，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焦的嘀嗒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陈默站在阴影里，没有立刻回答阿飞的质问。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阿飞眼中燃烧的恨意与不解，小雅脸上的惊惶与探寻，林薇眼底冰冷的审视与疲惫。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任何承诺都像风中残烛。
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半步，让工作台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蓝光线勉强照亮他半张脸，上面刻满了疲惫和风霜。
“老鬼，”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是被‘暗河’灭口的。因为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因为他用这东西威胁了‘暗河’的一个关键节点，‘摆渡人’。”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那份打开的加密名单。“这就是老鬼用命换来的东西。”
阿飞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转向陈默：“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下死手？！”
“一份名单，指向一个叫‘暗河’的地下网络。他们不是帮派，是流淌在金融、情报、科技阴影里的毒流。”陈默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在找‘枭’案中消失的巨额黑金，更在找一个被称为‘罗盘’的东西——林薇的‘无痕’程序核心。”
林薇的眼神骤然一凝，冰冷的锐气几乎化为实质。“追踪我的人，手法顶尖，系统架构有诡异的熟悉感。是‘源点科技’（Vertex Tech），这名单上有它。”她的声音像冰珠落地，指向屏幕上的条目。
“源点科技？”小雅失声，脸色更白，“我…我在查父母的事情时，听到过一个代号‘灯塔’…那个老伯说爆炸前有穿制服的人提到‘灯塔’…名单上…也有！”她急切地看向屏幕，果然找到了“灯塔”的代号。
陈默点点头，将老鬼录音中关于“摆渡人”、“过河费”、“罗盘”以及日志里关于“‘源点’底下全是吃人的机器”、“跟‘灯塔’穿一条裤子”的信息，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每一个信息点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众人心头。
“‘暗河’在找‘无痕’…是为了像对付‘枭’一样，去对付别人？”小雅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林薇接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点，仿佛在敲击无形的键盘，眼神透着洞悉的寒意。“‘无痕’的核心算法…它具备瞬间瘫痪特定金融节点、定向转移巨量资产、甚至植入逻辑炸弹摧毁特定数据生态的能力。它是一把双刃剑。在‘枭’手里是自毁，但如果被‘暗河’这样的组织完全掌控…它就是一把能无声无息劫掠全球金融体系、制造大规模混乱、甚至颠覆小国经济的…‘魔刃’。”她看向陈默，“老鬼说的没错，他们要的不是金子，是掀桌子的刀。”
车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雨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阿飞眼中的怒火被震惊和一丝茫然取代。他本以为是为老鬼复仇，为过去讨个说法，没想到卷入的是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巨大阴谋！这远超他一个“清道夫”的理解范畴。
“所以，”陈默打破了沉默，目光扫过三人，“我们现在的处境是：我们是‘暗河’必须清除的隐患，因为我们知道部分真相，更因为林薇是唯一可能掌握‘魔刃’钥匙的人。同时，我们也是唯一能阻止他们拿到完整‘钥匙’、并可能利用‘钥匙’做更多恶的人。”
胜天猫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信任？我们之间还有多少信任？”他看向阿飞，“阿飞，你恨我入骨，我理解。小雅，你的父母因我而死，这是事实。林薇，你被逼入绝境，源头也是我的布局。老鬼和沈墨的血债，都算在我头上。我们聚在这里，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暗河’的刀己经架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脖子上。单打独斗，我们谁也活不了。抱团取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查清真相，能…赎一点罪。”
“赎罪？”阿飞冷笑一声，声音嘶哑，“陈默，你拿什么赎？老鬼能活过来吗？沈墨能醒吗？小雅的爸妈能回来吗？”他指着陈默，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他妈就是个骗子！利用所有人达到你的目的！现在又来这套？！”
“阿飞哥…”小雅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父母的死因真相未明，陈默是首接执行者，但她隐隐觉得，那些“穿制服的人”和“灯塔”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手。
林薇冷眼旁观，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首指核心：“争论过去毫无意义。‘源点科技’是关键节点。我需要物理接入他们的核心网络，确认‘灯塔’和那个AI的底细，找到‘暗河’的更多证据，或者…毁掉他们获取‘罗盘’的可能。”她看向陈默，“你有计划？”
陈默点了点头，无视阿飞愤怒的目光，走到工作台前，调出一份关于“源点科技”的公开资料和一个加密文件。“‘源点’的CEO叫张伯伦，海归精英，形象光鲜。但他有个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重度赌博成瘾，尤其痴迷于地下高赔率的‘死亡轮盘’赌局。老鬼的名单里，有他常去的一个地下赌窝地址和接头暗号。”
他指着屏幕上张伯伦的照片，那是一个笑容自信、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和贪婪的中年男人。
“我需要制造一个‘意外’，在赌局之外接触他，拿到他随身携带的、可能包含高级权限的物理密钥或者植入监听。小雅，”他看向小雅，“你的年龄和形象是优势。我需要你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源点’公关部，了解内部布局、安保轮换，并找机会在目标区域放置林薇需要的物理嗅探器。”
小雅身体一颤，眼中闪过恐惧，但想到“灯塔”和父母的死，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阿飞，”陈默转向阿飞，语气平静，“外围警戒和接应。如果暴露，制造混乱，保证小雅安全撤离。这是你最擅长的。”
阿飞死死瞪着陈默，胸膛剧烈起伏。他恨陈默，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但他更清楚，林薇和小雅是无辜被卷入的，尤其是小雅…他不能让她出事。而且，“暗河”的威胁是真实的，老鬼的仇…也要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林薇，”陈默最后看向林薇，“远程支持，信息保障，以及…对抗那个AI。你是核心。”
林薇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她的战场在无形的网络。
一个临时、脆弱、充满裂痕与猜忌，却又被共同危机和各自执念强行捆绑的同盟，在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血腥味的废墟中，艰难地重建起来。目标：潜入“源点科技”，揭开“暗河”的冰山一角。计划粗糙，风险极高，信任基础几乎为零。
这是一场在悬崖边起舞的豪赌，筹码是他们仅存的生命和未偿的心债。新的“无痕之局”，在废墟的阴影中，悄然布下了第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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