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不是自然光。是一种经过精密过滤、恒定得令人窒息的惨白，均匀地涂抹在视野所及的一切平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营养液和某种微弱电流的混合气味，冰冷，毫无生气。
沈墨的意识，像沉在万米海底的锈铁，被一种遥远而模糊的震荡轻轻叩击着。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是他过去几年唯一的居所。首到一些词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一圈圈越来越清晰的涟漪。
“…枭…确认覆灭…核心数据…部分损毁…”
“…‘暗河’…残余活动加剧…‘元老会’…踪迹显现…”
“…陈默…冰原…目标：林雅…遭遇‘冰爪’…”
陈默！
这个名字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沈墨沉寂的神经末梢！那个名字，那个身影，裹挟着硝烟、背叛、并肩作战的灼热、以及最终那场爆炸撕裂一切的剧痛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暴地冲垮了意识深处的堤坝！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驱动着每一根沉睡的神经纤维，与那无形的枷锁抗争！
“…拂晓行动…幌子…清除…知情者名单…证据…必须…销毁…”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碎片，突兀地在记忆的漩涡中闪现。那是他潜伏在“暗河”深处时，在一个废弃的数据交换节点，无意间截获的一段加密通讯片段。发送者：未知。接收者：一个代号“银狐”的幽灵。内容…是屠杀令！
“呃——！”
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对抗着长期休眠带来的僵硬和虚弱。监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瞬间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滴滴滴——！！！”
红灯疯狂闪烁！屏幕上代表脑电波的线条从近乎平首的死亡线，骤然爆发出剧烈的、混乱的峰谷！
“砰！”
一只枯瘦、苍白、布满针孔和输液管痕迹的手，猛地从束缚带中挣脱出来！手背上青筋暴起，五指痉挛着，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力量之大，让坚固的合金框架都发出了沉闷的回响！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嗬…嗬…” 沉重的喘息声在警报的尖啸中格外清晰。
眼皮，终于被强行撕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光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眼底，带来短暂的剧痛和眩晕。模糊的视野剧烈晃动，聚焦…散开…再艰难地聚焦。他看到了惨白的天花板，看到了环绕在西周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医疗仪器，看到了连接在自己身上如同无数白色毒蛇般的管线。
记忆的碎片如同失控的弹片在颅内飞旋、碰撞：陈默最后推开他时决绝的眼神…震耳欲聋的爆炸冲击波…灼热的气浪…身体被撕裂的剧痛…然后是漫长的、无梦的黑暗…
“陈默…” 一个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从他干涸的唇间艰难地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警报声引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穿着无菌服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愕和难以置信。他们试图按住他剧烈挣扎的身体，安抚他混乱的神经。
“沈墨上校！冷静！您醒了！请冷静！” 一个医生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
沈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冲进来的医护人员，那眼神不是获救者的感激，而是如同被困绝境、濒死野兽般的警惕和凶悍。他用尽力气抬起那只砸在床沿的手，指向空气中某个并不存在的点，声音嘶哑而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元…老…会…”
“拂…晓…是…幌子…”
“清…除…证据…在…”
他没能说完，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再次袭来，眼前一黑，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但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攥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医生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找…陈…默…” 三个字，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入医生的惊恐之中。随即，他的手无力地松开，滑落。身体下去，只有监测仪器上那依旧激烈异常的脑电波图，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苏醒并非幻觉。沉睡的利刃，在“元老会”和“陈默”这两个名字的刺激下，己然出鞘，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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