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地下基地的医疗静室,光线被刻意调暗,柔和得近乎朦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能舒缓神经的植物香气。小雅安静地躺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记忆凝胶椅上,身上连接着几根纤细的、闪烁着柔和蓝光的生物传感导线,导线另一端接入一台造型流畅、散发着低微嗡鸣的银色脑波诱导仪。她的呼吸平稳,但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在快速转动,显示着她的大脑正处于高度活跃状态。
先知站在仪器旁的主控台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经过层层过滤和降噪处理的复杂脑电波图谱。陈默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小雅和屏幕上的波动,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的左臂夹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深度记忆回溯引导程序启动,进入第三阶段:关键节点锁定。”先知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点,“小雅,放松…跟随引导…回到那个地方…实验室…最后时刻…找到‘火种’的坐标…”
仪器发出柔和而富有韵律的脉冲音。小雅的身体在凝胶椅上微微绷紧了一下,眉头轻蹙,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谱开始出现剧烈的、不规则的尖峰脉冲,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阻抗在增强…她在潜意识层面对抗这段记忆…”先知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调整着参数,“创伤太深…核心保护机制被触发…”
“能强行突破吗?”陈默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灼。
“风险极高!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先知断然否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只能引导…让她自己…”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脑电波猛地炸开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尖峰!同时,小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
眼前的黑暗被撕裂!不再是医疗静室的昏暗,而是刺眼到令人流泪的无影灯光!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后背!她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被束缚在手术台上的身体!视野模糊晃动,只能看到头顶上方父亲林振华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因极度的紧张和某种巨大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脸颊滑落。
“小雅!看着我!别怕!”父亲的声音穿透了刺耳的、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决绝,“记住爸爸的话!‘火种’…一定要保护它!它是希望!不能被‘灯塔’…科尔斯…那个疯子拿到!绝对不能!”
【警告!核心反应堆过载!临界点突破!自毁程序无法中止!】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响彻整个实验室!
“爸爸!”幼小的她惊恐地哭喊,拼命挣扎,但束缚带纹丝不动。
林振华猛地转头看向观察窗外!那里,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佩戴着“创生基因”内部安保徽章(但眼神冰冷如机器)的身影,正用工具疯狂切割着高强度玻璃!为首一个金发男人,眼神狂热而贪婪,死死盯着实验室中央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圆柱体——火种原型机!科尔斯!“灯塔”!
“来不及了!”林振华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他不再看窗外,猛地扑到火种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屏幕上,代表“摇篮曲”协议的绿色数据流如同决堤洪水,疯狂涌向代表核心数据存储库的图标!同时,他按下了控制台侧面一个鲜红的、被透明护盖保护着的物理按钮!
“不——!林!停下!”科尔斯的怒吼被厚厚的玻璃阻隔,显得遥远而模糊。
“小雅!活下去!”林振华最后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炸响,充满了无尽的爱与悲怆!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隔着玻璃,深深、深深地看了女儿最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诀别、不舍、如山般沉重的托付…
轰——!!!!
毁灭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视野中只剩下父亲在强光中瞬间汽化的、残存的轮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灼热的气浪!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又滚烫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幽蓝数据洪流,如同天河倒灌,顺着她后颈植入点的生物接口,狂暴地涌入她幼小的大脑!那是“火种”最核心的原始数据流!是父亲用生命和灵魂作为屏障,强行注入她体内的最后火种!
【生物密钥载体…超载…强行写入…锁定…】冰冷的机械音在数据洪流的冲击下变得断断续续。
“呃啊啊啊——!!!”
现实中的医疗静室里,小雅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从凝胶椅上弹了起来!连接在她身上的生物传感导线瞬间绷断!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痉挛、抽搐!鲜血,刺目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她的鼻孔和耳朵里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洁白的衣襟和身下的凝胶椅!
“小雅!”陈默目眦欲裂,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猛扑过去!
“脑部出血!快!急救!”先知脸色惨白如纸,嘶声对着通讯器大吼,同时扑向控制台按下紧急制动按钮!诱导仪发出刺耳的故障警报!
屏幕上,小雅的脑电波图彻底变成了一片狂暴混乱、代表濒危的剧烈锯齿波!生命监护仪发出尖锐的、代表生命体征急速衰竭的连续警报!血压、血氧、心率数值疯狂下跌!
陈默紧紧抱住小雅剧烈抽搐、七窍流血的身体,她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先知,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的咆哮:
“坐标!她看到了什么?!‘火种’在哪?!”
先知看着屏幕上在小雅意识崩溃前最后一瞬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脑波异常峰值点,以及峰值点旁边强行解析出的、几个模糊的、如同浸在血水中的地理坐标碎片——指向一片深蓝的、代表海洋的区域。他的声音因巨大的冲击和自责而颤抖:
“…北海…废弃的‘海神’钻油平台群…水下…档案库…坐标…不完整…快!救人!先救她!”
医疗小组破门而入,急救设备的光芒将静室映得一片惨白。陈默抱着小雅,感受着她生命飞速流逝的冰冷,看着那片染血的坐标碎片,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和无尽悲痛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钥匙的代价,是父亲的生命,如今,又染上了女儿滚烫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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