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关键棋子
滨海市下城区，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墙壁斑驳，渗着水渍，空气里混杂着泡面、颜料松节油和一种绝望的霉味。这里就是沈墨的“家”。
沈墨坐在唯一一张瘸腿的桌子前，桌上摊着几张未完成的设计稿和一叠厚厚的、印着刺眼红章的催款单。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但那双眼睛，即使在昏黄的灯泡下，依旧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甘、愤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傲气。他手中捏着一支炭笔，无意识地在废纸上涂抹着，线条凌乱而有力。
门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再两长。沈墨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警惕和一丝…期待？他迅速将桌上的催款单扫进抽屉，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陈默，穿着不起眼的夹克，帽檐压得很低。
沈墨打开门，陈默闪身而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喧嚣。
“考虑得怎么样？”陈默没有寒暄，首接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陋室和沈墨布满血丝的眼睛。
沈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考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陈默，你给我的不是选择，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指了指抽屉的方向，“医院今天又下了最后通牒。高利贷的人昨天在巷口堵我，要不是我跑得快…”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恐惧和愤怒说明了一切。
“毒药，也是解药。”陈默的声音平静，“你父亲的债，你母亲的命，你自己的未来…还有，对吴世雄的恨。只有我们能帮你，也只有你，能帮我们接近他。”他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这是定金。足够你母亲下个疗程的费用，还能暂时打发走那些鬣狗。”
沈墨没有去看那个信封，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陈默：“你们有多大把握？吴世雄不是傻子！他身边更是龙潭虎穴！一旦暴露…”
“一旦暴露，你会死得很难看，我们也会。”陈默打断他，语气冷酷，“所以，你没有退路，我们也没有。要么一起把他拉下地狱，要么一起在深渊里腐烂。至于把握？”他冷笑一声，“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有够不够狠，够不够真，以及…运气。”
沈墨沉默了。他看着桌上未完成的设计稿，那曾是他的梦想。又想起父亲坠楼时扭曲的身体，母亲被病痛折磨得不形的脸，还有吴世雄在电视上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需要做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陈默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你的新身份：沈青阳。海外归国的落魄艺术家，兼…艺术品鉴定师。这是你的背景资料，需要倒背如流。你‘偶然’得到了一件足以引起吴世雄兴趣的东西。”他取出一张高清照片，上面是一块造型古朴、残缺不全的战国龙纹玉佩，“‘玄鸟佩’，据说是某位战国君王的陪葬品，刚被‘发现’，来历‘清白’。它将是你的敲门砖。”
沈墨接过照片，仔细看着。他对古董确实有研究，一眼就看出这玉佩仿造得极其高明，几乎能以假乱真。“仿品？吴世雄身边有高手，瞒不过去。”
“不需要瞒太久。”陈默淡淡道，“只需要一个让他对你产生兴趣的机会。真品在吴世雄自己的‘收藏室’里，我们的人己经确认过。这块仿品，足以以假乱真到让他在初步鉴定时动心，这就够了。关键在于，你要展现出你对艺术品背后金融价值的独特眼光。”
陈默又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这是吴世雄的详细资料，他的喜好、禁忌、发家史、身边人的关系网，尤其是他近期最关心的‘星海新城’项目。你要吃透它。三天后，在‘兰亭序’会所附近，会有人给你制造一个‘偶遇’吴世雄的机会。你需要在他面前，展现出你的‘才华’和‘价值’，让他主动招揽你。”
“怎么展现？”沈墨皱眉。
“随机应变。”陈默看着他，“我们给你舞台和道具，戏，得你自己唱。记住，你不是去乞求，你是去‘合作’。让他觉得，得到你，是他捡到了宝，是撬动‘深蓝资本’这块金砖的关键杠杆！你要演出那种怀才不遇的傲气，对金钱的渴望，以及对现有规则的蔑视，但同时又要有足以打动他的真才实学。尺度，你自己把握。”
沈墨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这不仅仅是扮演，更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关乎生死。他看着陈默毫无波动的眼睛：“你们呢？你们能给我什么保障？除了钱。”
“保障就是，”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成功进入吴世雄的核心圈，成为他信任的‘画师’，你就能获得复仇的机会，亲手撕下他的画皮。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情报和支持。但如果你失败，或者背叛…”陈默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沈墨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陈默说到做到。
“还有，”陈默拿出一部崭新的、无法追踪的加密手机，“这是你的联络工具。里面只有一个加密通讯频道，代号‘画笔’。林薇会通过这个频道给你提供即时情报和必要指导。记住，任何情况下，不要主动联系我们，不要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你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记录和分析。”
沈墨接过手机，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颤抖。他知道，一旦按下那个唯一的联络键，他就彻底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最后一个问题，”沈墨抬起头，首视陈默，“为什么是我？仅仅因为我恨他？”
陈默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因为你恨他，因为你足够绝望，也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骨子里有种不肯低头的傲气。这种傲气，在吴世雄看来，是‘真’，是他这种伪君子最想征服、也最想利用的东西。我们需要你的‘真’，来画他的‘假’。”他指了指桌上沈墨的炭笔稿，“别忘了你的‘画笔’。”
沈墨看着自己凌乱却充满生命力的涂鸦，又看看桌上吴世雄的资料，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拿起那个厚厚的信封，塞进怀里，然后拿起自己的身份证——沈墨。
他走到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蜂窝煤炉子前，掀开盖子，毫不犹豫地将身份证扔了进去。橘黄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塑料卡片，扭曲了他的名字和照片。
“从今天起，我是沈青阳。”他看着跳跃的火焰，声音平静得可怕，“一个只为复仇而活的…‘画师’。”
陈默看着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旧身份，点了点头：“三天后，‘兰亭序’。‘画皮’的第一笔，看你的了。”他不再多言，拉低帽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充满绝望和新生恨意的陋室。
沈墨（沈青阳）站在炉火前，映照着他苍白而决绝的脸。火焰在他瞳孔中跳动，仿佛地狱的入口，也像是…复仇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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