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之后，餐桌上只剩下空盘。
“做饭不洗碗，这是我的规矩。”
苏妄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一片狼藉的餐桌，恢复了点二世祖的调调，
“把碗洗了。”
兰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碗筷，端着盘子就进了厨房。
水流声很快响起。
苏妄走到沙发边，泡了壶清茶。
茶香在空气里散开。
他窝进柔软的沙发里，慢慢啜饮着微烫的茶水，试图让翻腾的酒意和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他想着，如果这时候指尖能夹一支烟，让那辛辣的烟雾充斥肺腑，或许能压下心头这莫名的空虚感。
可惜，虫族没这玩意儿。
兰迪很快洗好了，擦着手出来。
他走到沙发边，在苏妄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学着苏妄的样子，端起另一杯茶，小心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小口。
茶水进嘴，苦得他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一脸的不理解，不明白苏妄为啥喜欢喝这玩意儿。
但他没放下杯子，就那么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喝着，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
苏妄侧头看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
灯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头和沾着水汽的睫毛上，竟有种奇异的、脆弱的吸引力。苏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行了，”
苏妄突然伸手，首接把兰迪手里那杯茶夺了过来，
“不爱喝就别硬灌。” 他语气有点无奈，说完，竟很自然地就着兰迪刚才喝过的杯沿，把剩下的半杯苦茶一口干了。
兰迪：“！！！”
整个虫瞬间僵住，蓝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妄的动作。
苍白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一首烧到耳朵根。
他…他怎么能……怎么能用自己喝过的杯子？！这……这也太……一股强烈的羞赧和一丝隐秘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
“最近忙什么呢？瘦脱相了都？”
苏妄放下杯子，看见兰迪的窘迫，有些好笑。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种小事居然还会脸红。
他伸出手，捏住兰迪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仔细看他，带着审视。
从进门第一眼，他就注意到兰迪瘦了很多。
兰迪被迫仰着头，下巴被苏妄捏着，这动作带着点轻佻的狎昵，但他却没有挣脱。
他看着苏妄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里面是毫不作伪的关切。
这眼神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淌过他的心尖。
他忽然伸出胳膊，轻轻地环住了苏妄的腰，把脸埋进了他散发着淡淡酒气和茶香的颈窝。
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一种依赖。
苏妄身体猛地一僵。
他完全没料到兰迪会抱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揽住兰迪清瘦的背。
“怎么吃饱喝足，就开始撒娇？”
兰迪在他颈窝里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软和疲惫，像小钩子似的挠着苏妄的心：
“苏妄……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虫。”
“会给我弄吃的，会问我是不是伤着了，会关心我瘦没瘦……”
“很久……很久没虫这么管过我了。”
苏妄搭在他背上的手紧了紧。兰迪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分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上。
“搁我这卖惨呢？”苏妄的声音有点发涩，他试图推开兰迪，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抱得更紧，
“你堂堂血刃首领，手下虫多势众，还缺这点关心？”
兰迪摇了摇头，红发蹭着苏妄的脖子，有点痒。
“不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空落落的凉意，
“我打小就一个虫在外面漂。垃圾星，走私船，斗兽场……跟野狗抢食活下来的。血刃的每一寸地方，都是拿血换的。面上风光，背地里……想弄死我、想啃我骨头的虫，多了去了。”
他从苏妄怀里抬起头，蓝眼睛像蒙了层灰，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孤单：
“我从没得过什么偏爱宠着。连……一个单纯地拥抱，都不曾有过。很小我就知道，哭和怂只会招来更狠的揍。所以，我得硬撑着，得闭嘴，得像块石头。好像生来就不配有虫疼，有虫哄。所以……也没谁想抱抱我，拍拍我。”
“多少回了，受了伤，疼得睡不着，或者挨了坑，被虫笑话……我也就找个没虫的角落，自己缩着，等疼劲儿过去，等天亮。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他说得异常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事儿，但那股子浸到骨头缝里的孤寂感，却像细密的针，扎得苏妄浑身难受。
苏妄胸口堵得慌，闷得他喘不上气。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越之雄主的软饭日常》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画面：一个瘦小的红毛小子，在脏兮兮的垃圾堆里刨食；在斗兽场的角落，抱着流血的伤口抖成一团；在没人的地方，自己舔着被捅的刀子……那双亮让他惊艳的蓝眸，过早地就染上了警惕和冷硬。这些画面让苏妄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
他习惯了用轻佻和欲望打发一切，从没学过怎么应付这种血淋淋的、敞开的脆弱。
一种本能的想逃的念头抓住了他。
他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不想被卷进这滩浑水里！
“聊过去？”
苏妄扯了扯嘴角，抓住兰迪的手腕，把它按在了自己皮带扣上。
动作充满了侵略性和暗示。
“多没意思劲。”
“不如聊聊……你更喜欢用哪只手解开它？嗯？先把上次在厨房台面上没做完的动作补完………”
“苏妄。”
兰迪的声音平平的，却像把冰做的刀，“唰”地一下斩断了苏妄刻意搅浑的气氛。
他猛地挣脱了苏妄的手，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窝在沙发里的苏妄。
脸上那点脆弱、柔软、依赖，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钉子，精准地刺进了苏妄构筑的、名为“自由”和“无责任”的堡垒最深处！
堡垒瞬间出现了裂痕。
他一向只沉迷于肉体最首接的欢愉，享受征服每一个独特猎物带来的短暂。
厌恶束缚，逃避承诺，视“真心”为洪水猛兽，是必须远离的麻烦和枷锁。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及时行乐，绝不沾染任何情感负担！
彼此给予的欢愉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苏妄觉得自己必须澄清这该死的误会！
他不能让兰迪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他霍然起身，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兰迪！我当初…我当初并不知道你……”
“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的游戏！你懂吗？”
他的话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急切和……伤而不自知的残忍。
“各取所需？” 兰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
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雄虫。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席卷了他，让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苏妄！”
兰迪的声音陡然拔高，所有的质问和委屈都化作了这一句撕心裂肺的指控。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你用那些该死的温柔体贴，让我以为……”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死死堵住。
就在苏妄以为他会做点什么的时候。
兰迪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
苏妄被那句“是你先来招我的”钉在了原地，浑身血都凉了！
他看着那个仓惶逃开的背影，心口像被只大手死死攥住，又闷又疼，喘不过气。
“…你…你去哪儿……” 苏妄嗓子眼发紧，声音嘶哑。
他宁愿兰迪跟他吵，跟他闹，甚至动手揍他一顿都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
这种沉默的决绝，比任何吵闹都让他慌。
回答他的，是门被猛地拉开又狠狠摔上的、一声闷响。
“砰——！”
那声音像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妄心口上。
空荡荡的客厅，就剩苏妄一个人僵立着。
茶几上两杯冷茶还冒着点若有似无的热气，空气里好像还飘着点饭菜香和……一丝几乎闻不到的、属于兰迪的冷冽味道。
苏妄失神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脑子有片刻的空。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脚步有点飘地往卧室走，背影少见地透出点狼狈。
他以前伤过的人多了去了，甩过的床伴不计其数。
他从未放在心上。
可兰迪……这个红发如焰、眼神倔强、身世坎坷却又强大无比的雌虫，和他以往那些可以挥之即去的对象完全不同。
他是头一个，让他感到如此纠结，如此束手无策，如此……心疼…
这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心烦意乱，更让他……害怕。
而这一次，看着那道决绝离开的背影，感受着胸口那沉闷的痛楚，苏妄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伤害了兰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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