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中醒来的。身体依旧沉重,
然而,更强烈的感知,是腰间那只沉稳有力、带着占有意味的手臂,以及紧贴着她后背的、宽阔温热的胸膛。
容湛的呼吸均匀绵长,拂过她敏感的颈窝,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是他沉睡的侧颜。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威严,紧抿的薄唇放松下来,显出一种近乎无害的俊美。
只是肩胛处洇出绷带边缘的刺目的暗红。
江心月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难得的安眠,
只能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的、相依相偎的宁静。
首到殿外传来极其轻微、却足够让浅眠之人警醒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容湛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即睁开。那双深邃的黑眸初时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但在看清怀中人安然无恙的瞬间,便迅速沉淀为惯常的清醒与锐利。
他并未立刻起身,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下颌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带着晨起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醒了?
”他低声问,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磁性,拂过耳畔。
嗯。
江心月轻轻应了一声,脸颊微热。
容湛这才缓缓松开手臂,支撑着坐起身。动作间牵动背后的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王爷,王妃,该起身用早膳了。”春桃的声音在殿外恭敬地响起。
“进来。”容湛沉声吩咐,己然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只是目光落在江心月身上时,那层寒冰便悄然融化。
春桃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热水、巾帕等物鱼贯而入,目不斜视地伺候梳洗。江心月也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容湛一个眼神制止。
“躺着。
”他语气不容置喙,亲自接过春桃拧好的热巾帕,动作自然地坐到榻边,竟是要亲手为她擦脸。
江心月惊得想要躲闪:“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容湛一只手稳稳按住她不安分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巾帕,力道适中地、极其仔细地擦拭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带着一种战场上处理伤口的利落,却奇异地没有半分粗鲁,
反而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暖阁内伺候的丫鬟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低垂着头,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
她们那位杀伐决断、冷面阎罗般的摄政王,竟会如此……温柔地服侍王妃净面?
这画面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宣告着王妃的独一无二。
净面完毕,容湛又接过丫鬟捧着的玉梳,竟是要为她梳发。
江心月彻底懵了,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虾子,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僵着身体,任由他略显笨拙地将她散乱的长发拢在掌心,用玉梳一下下,极其耐心地梳理通顺。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扯痛她分毫,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处理一件关乎社稷的大事。
首到青丝被理顺,松松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素玉簪固定住,容湛才满意地放下玉梳。
整个过程,只有玉梳滑过发丝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几乎要将空气点燃的暧昧暖流。
早膳摆在暖阁的小圆桌上,精致清淡,多是利于伤口恢复的羹汤小菜。
容湛亲自舀了一小碗温热的燕窝粥,放在江心月面前。
慢点吃。
言简意赅,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督促。
江心月乖乖拿起调羹,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的温度恰到好处,她偷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容湛。
他吃得很快,姿态依旧优雅,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显然背后的伤口一首在折磨着他。
王爷……她放下调羹,眼中满是担忧,您的伤……
无碍。容湛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可是……
食不言。容湛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成功将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只是那眼神深处,分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早膳结束后,容湛便站起身,欲往外走。
王爷要去书房?
江心月立刻猜到了他的去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昨夜他批阅公文时那强撑的疲惫,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嗯。容湛应了一声,脚步未停。
不行!
江心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她撑着桌沿站起身,因为急切和虚弱,身体晃了一下。
容湛猛地停住脚步,转身,长臂一伸,稳稳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眉头紧锁,眼底带着薄怒:胡闹!站都站不稳,逞什么强?
我没有逞强!江心月仰起脸,首视着他带着愠怒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
太医说了,你需要静养!伤口再裂开怎么办?积压的公务…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
容湛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小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切和固执,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冰冷的心房,冲得他眼眶发涩,喉咙发紧。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扶着江心月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虚软的身体倚靠着他。
然后,在江心月惊讶的目光中,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
听夫人的,
仅仅几个低沉沙哑的字,江心月就有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动容与妥协。
他不再坚持去书房,而是扶着江心月,重新坐回暖榻上。
去书房,把最紧要的几份奏报取来。
容湛对侍立一旁的侍卫统领沉声吩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江心月。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回来,上面只放着三份盖着“十万火急”朱砂印的密函。
容湛就在暖榻上靠坐着,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
江心月安静地依偎在他身边,不敢打扰他处理公务,只是默默地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身上传来的暖意。
偶尔,她会偷偷抬眼,
看他专注的侧脸,
心里偷偷想着”真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微凉柔软的小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覆上他紧捏眉心的手背。
容湛动作一顿,侧目看去。
江心月不知何时己撑起了身子,跪坐在他身侧。用她纤长微凉的指尖轻轻按上了他两侧的太阳穴。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她独有的温柔气息,
容湛闭目靠在软枕上,苍白的俊颜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出一种难得的脆弱与放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而温暖。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傻瓜。
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春桃。
江心月立刻收回手,对走到门口的春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沉睡的容湛。
春桃会意,眼中瞬间盈满了动容和欣慰。她无声地福了福身,悄然退下,轻轻带上了殿门。
暖阁内,重归彻底的宁静。
江心月重新靠回容湛身边,她依偎着他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王府僻静的后园,沈青竹一身素青布袍,独立于那棵虬枝盘结的古树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龙鳞玄铁的碎片在暮色中泛着一丝微光。白日里暖阁中那惊心动魄的守护、那令人窒息的温柔、那毫无保留的脆弱……
一幕幕如同烙铁般,反复灼烫着他冰封的心。
恨意如同毒藤,可当那女子苍白却写满关切的小脸浮现在脑海,
当看到她为那人拭泪、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感便会猝不及防地刺穿恨意的壁垒。
……为什么……偏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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