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天气多变，入秋后昼夜温差越发明显，夜里常有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棂上，伴着风声，添了几分凉意。
秦野这几日照旧上山，打猎、设陷、修补围栏，样样亲力亲为。苏念则留在家中，一边绣活，一边照顾小院，闲下来时，常会不自觉往门外张望。
傍晚，天灰沉沉的，山风卷着凉气吹进屋里，苏念刚把绣帕收好，正准备生火做饭，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秦野的身影倚在门口，一只手抱着几只野兔，另一只手却死死按着肩膀，脸色有些苍白。
苏念一愣，急忙上前：“你怎么了？”
他勉强勾了下嘴角，低声：“不小心滑了……肩撞了下树。”
苏念一把把他往屋里拉，声音都带了颤：“天气这么不好还去打猎？！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秦野坐下，喘了口气，额角都是冷汗：“不碍事，养几天就好。”
苏念不由分说去拿了热水、干净的布巾，还有酒精和药膏。脱开他的外衫时，她手一顿。
他肩上乌紫一片，肿起的血块几乎蔓延至手臂，像被硬生生砸过。粗砺的皮肤下，是压抑着的青筋与淤血，狰狞得令人心悸。
苏念呼吸一窒，声音哽了：“你这还叫不碍事？”
秦野垂下眼：“打猎嘛，总有时候磕着碰着的。”
她没说话，手却抖着替他清理伤口。每擦一次，他就微微抽一口气，但没吭声。
苏念见他这么忍着，反而气不打一处来，眼圈都红了。
“你这样子再逞强，一身伤等积到老，哪天真躺下了，叫我怎么办？”
秦野怔了一下，垂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
苏念涂药的手轻柔小心，却压着心底的怒火：“你不是铁打的，也不是没人心疼你……”
她本是埋头说着，等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抬眼，正撞进秦野怔然的目光里。
两人都沉默了。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炉火噼啪燃烧的声响。
苏念忽然耳根发烫，低头继续上药，假装什么都没说。
可秦野却轻轻勾起嘴角，喉咙滚动一下，低声应道：“……知道了。”
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有人心疼是什么感觉。
换好药后，苏念煮了热姜汤，又把野兔炖上。秦野安静坐着，不再争抢要干活的事，甚至乖乖听话地靠着墙壁休息。
夜里雨声渐大，屋内却温暖得很。
秦野靠在炕头，半眯着眼，目光却一首落在不远处忙碌的小姑娘身上。
她个子瘦小，身影柔弱，却总能带来奇妙的力量感。她心细、话多、脾气也倔，但偏偏让人放不下。
苏念忙完，端着药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看着他：“记住，不能沾凉水，也不能再乱动伤处。”
秦野点头：“听你的。”
苏念一怔，低嘀咕哝：“早听我不就好了……”
他听见了，却没反驳，反而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你一说心疼我，我这里就……不疼了。”
苏念一愣，霎时眼睛睁大。
她脸颊飞快红了，啪地站起身：“我、我才不是——你别瞎说话！”
“嗯，不是。”秦野笑着应了，眼里却满是柔光。
苏念转身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踉跄。
他下意识起身去扶：“小心。”
“你坐下！”她瞪他一眼，“你现在是伤员！”
他果然听话坐下了，带着点委屈地望着她。
苏念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别扭得紧，像小刺猬一样一边竖起刺，一边悄悄贴近。
这一夜，雨声缠绵，炕头暖意融融。
有些关心，是用争执吵出来的；而有些心疼，却是藏不住的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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