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白炽灯在肖飞怀里的花盆上投下冷白光晕，深绿叶片上的幽蓝荧光却固执地亮着，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星子。
苏小柔的指尖被藤蔓轻轻卷住时，那点荧光突然明了几分，连带着她腕间的星星发绳都跟着暖起来——那是她十六岁生日肖飞送的，褪色的粉色缎带早被洗得发白，此刻却像被注入了活气。
"本体在C市。"苏小柔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腹无意识着藤蔓上的擦伤，"它刚才在我脑子里闪了画面，红壤里缠着枯根，周围全是焦黑的土块。"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应该是被人强行拔了根，运到帝都丢弃的。"
肖飞的拇指在军刀刀鞘上缓缓，指节因用力泛白："我让人查了那辆卡车，是半个月前从C市生物研究所出来的。"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军靴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运动鞋，"研究所三个月前就撤到朝阳基地了，留着的实验植物要么销毁要么转移。
这盆......"他顿了顿，"可能是漏网的。"
藤蔓突然收紧，苏小柔吃痛轻呼，低头看见叶片边缘的锯齿擦过她手背，渗出两滴细小红珠。"小没良心的。"她抽回手，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伤口，却见藤蔓蔫蔫地垂下去，荧光暗得几乎要灭。
肖飞立刻摸出急救包，指腹压着她手腕往自己这边带："让我看看。"他的呼吸扫过她手背，温热的，"变异植物的伤不能马虎，万一带毒......"
"不是毒。"苏小柔抽回手，却没躲开他递过来的碘伏棉签，"是疼。"她盯着蔫软的藤蔓，"它刚才疼得发抖，所以抓得太。"
实验室的挂钟敲响七下，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肖飞突然起身，把花盆小心放进特质的防震箱里："现在出发。"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战术背心，子弹带在胸前绷出利落的弧度，"连夜赶去C市，明天天亮前能到。"
"现在？"苏小柔看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基地门禁十点就关了。"
"我跟张队说过了。"肖飞把她的冲锋衣扔过来，"就说去C市外围清剿零星丧尸——反正也算实话。"他弯腰帮她系好鞋带，抬头时眼底映着她的影子，"小花的根须在渗黑水，再拖一晚上......"
后半句被吞咽下去。
苏小柔摸到冲锋衣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肖飞总揣着的巧克力，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她低头把巧克力塞回他口袋，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老茧："我去拿医疗箱，你检查下汽油。"
越野车冲出基地大门时，夕阳正坠在西边山尖，把漫天云霞染成血红色。
苏小柔抱着防震箱坐在副驾，看着仪表盘上的温度计跳到零下五度——C市比希望基地冷得多，变异植物在低温里会不会更暴躁？
她摸了摸箱盖，隔着金属都能感觉到里面细微的震颤，像颗急促的心跳。
"别皱眉。"肖飞腾出一只手，拇指抹过她眉心，"我带了三箱汽油，两把喷火器，还有......"他拍了拍脚下的行军包，"你配的植物麻醉剂，够放倒半条街的变异藤。"
越野车驶入C市边界时，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
苏小柔刚要调频道，车窗"砰"地一声被什么东西撞了——是株半人高的变异月季，猩红花瓣上沾着黑褐色黏液，尖刺正扎在防弹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坐稳！"肖飞猛打方向盘，越野车碾过绿化带冲上路沿，后窗又"哗啦啦"响成一片。
苏小柔转头，看见道路两侧的香樟树枝桠疯了似的抽过来，原本翠绿色的叶片全变成了浑浊的灰紫色，叶尖滴着黏糊糊的液体，滴在车身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越来越多了。"苏小柔摇下车窗一条缝，立刻有带刺的藤蔓钻进来。
她抄起麻醉剂喷雾喷过去，藤蔓瞬间蔫软着缩回窗外，"这说明我们离小花的本体更近了。"
防震箱突然剧烈震动，苏小柔掀开箱盖，就见原本蔫软的藤蔓正疯狂摆动，幽蓝荧光几乎要灼伤眼睛。"它高兴了。"她被藤蔓缠住手腕，这次没躲，"刚才还疼得发抖，现在......"
话没说完，越野车"吱呀"一声刹停。
肖飞指着挡风玻璃外："到了。"
C市生物研究所的铁门半掩着，门上的铁锈被蹭掉了一片，露出底下新鲜的划痕——是藤蔓刮出来的。
门内的空地上，一株两人高的植物正歪在实验楼前，主干上的树皮全被剥掉了，露出底下渗着黑水的嫩肉，而它所有的枝桠都朝着越野车的方向伸展，像在迎接久别重逢的亲人。
苏小柔怀里的花盆突然"咔"地裂开，那株被带来的小植物"嗖"地窜出去，藤蔓缠上母株的主干，叶片贴着母株的伤口轻轻磨蹭。
母株的枝桠颤了颤，一片泛黄的叶子落下来，正好盖在小植物的叶片上。
"它们在......疗伤？"苏小柔推开车门，冷风卷着腐叶的味道灌进来。
她刚迈出一步，脚腕突然被什么缠住——是母株的根须，从地底钻出来，轻轻拽着她往母株方向带。
肖飞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我跟着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舱石，"麻醉剂在你左边口袋，喷火器在我背上。"
母株的根须突然收紧，苏小柔踉跄一步，腕间的星星发绳被勾住，"啪"地断成两截。
她蹲下来捡缎带，却见小植物的藤蔓正卷着那截发绳，往母株的伤口上贴——幽蓝荧光和粉色缎带交相辉映，像团小小的、温暖的火。
"之前被你划伤的账，暂时先记着。"她戳了戳小植物的叶片，却没真的用力，"等你俩好了，再跟你算账。"
肖飞的军靴碾过一片碎玻璃，脆响惊得母株的枝桠颤了颤。
他弯腰捡起块半融化的实验室名牌，拍掉上面的灰："基因融合实验......编号0927。"他抬头看她，"可能是最早一批成功的变异植物。"
苏小柔的指尖碰到母株的伤口，那里的黑水突然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汁液，沾在她手上凉丝丝的，却带着某种熟悉的亲切感。
她转头时，看见肖飞正用军刀割下自己战术背心上的备用绷带，动作认真得像在处理最精密的仪器。
"先处理伤口。"他把绷带递给她，"你说过，变异植物的自愈需要时间。"
晚风突然大了些，卷着实验室楼上的碎纸片哗啦啦飞过。
苏小柔接过绷带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老茧——和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粗糙却温暖。
她低头给母株缠绷带，听见肖飞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等它们好了，我们带点样本回去。
依依那丫头......"
"肯定会缠着要当小园丁。"苏小柔笑了，看小植物正把缎带往母株的枝桠上绕，像在系蝴蝶结，"不过现在......"她抬头望进肖飞的眼睛，里面映着母株叶片上的荧光，"先让它们好好聚聚吧。"
母株的枝桠突然轻轻扫过两人头顶，像在道谢。
苏小柔摸着腕上被藤蔓勒出的红印，突然觉得那点疼也没那么难受了——毕竟，能被需要，总比被丢弃好。
夜色渐深时，实验室的碎玻璃堆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肖飞的手立刻按在枪柄上，却见一只巴掌大的灰毛松鼠从里面钻出来，嘴里叼着颗花生，歪头看了看他们，又窜进了黑暗里。
苏小柔靠在肖飞肩上，听着母株和小植物叶片相碰的沙沙声，突然轻声说："如果它们能说话......"
"会说谢谢。"肖飞替她说完，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就像依依说的那样。"
远处传来变异植物的嘶吼，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小柔抱紧肖飞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枪油和松木香，突然觉得——哪怕这世界再危险，只要身边是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小植物的藤蔓悄悄缠上两人交握的手，幽蓝荧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在描绘某种未来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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