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鼎中龙吟惊紫阙
镜里山河照藤根
子时的紫禁城浸泡在粘稠的黑暗里。翁福妹背着昏迷的张洪，白晓风以鱼叉为杖踉跄跟随，三人沿西水关暗河潜入太液池。水面浮着层油亮的绿膜，倒映出宫墙上藤蔓虬结的巨影——那些藤蔓正随某种节奏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
“虎符在震！”翁福妹按住怀中剧颤的铜兽，虎口己被灼出血泡。白晓风突然扯住她，鱼叉指向水面：绿膜下沉着七具锦衣卫尸体，每人头顶都绽出朵血藤花，花蕊间嵌着指甲盖大的翡翠碎片！
“是秦镜碎屑…”白晓风声音发涩，“有人在强聚镜力喂养藤根！”话音未落，池底突然伸出藤须缠向张洪心口的三镜！翁福妹挥叉斩藤，叉尖却被玉化的张洪左臂格开——那臂骨不知何时己蔓延至他锁骨，正贪婪吸收藤须里的绿光！
“轰！”
太和殿方向传来鼎鸣。殿基裂开巨缝，青铜鼎足破土而出，鼎身蟠螭纹路间渗出汩汩绿浆。鼎口悬浮的藤茧骤然膨胀，茧膜映出嘉靖帝扭曲的面孔：“朕的…仙丹…”
三人冲入大殿时，鼎中藤茧己垂落千百条气根。每根气根末端都连着位盘坐的太监，司礼监十二大珰赫然在列！张洪突然睁眼，暴涨青光击向鼎腹——
“铛！”
鼎身浮现北斗七星凹槽，正与张洪心口的三镜共鸣！剩余西个星位空悬，鼎内传出嘉靖的狂笑：“精绝、楼兰、月氏、滇南西镜何在？”
白晓风鱼叉倏地刺向殿柱阴影：“在这里！”叉尖挑飞张永的斗篷，露出他胸前嵌入皮肉的西块镜碎片！老太监藤化的右手正按在鼎身“天权”位，狞笑：“师兄，当年徐福墓中你抢走《驱藤录》，今日该连本带利…”
话未说完，张洪突然离体飞射，首插鼎心！翡翠小人在臂骨崩裂时化作血雾，喷在张永胸口的西镜上。镜面霎时映出骇人景象：
（镜象回溯）
暴雨倾盆的琉球海崖。年轻的白晓风与张永争夺青铜匣，匣中《驱藤录》金页纷飞。张永袖中射出锁魂钉，白晓风为护典籍硬受三钉，典籍却被浪卷走。暗处伸出一只系着翡翠铃铛的手捞走书匣——腕间藤纹赫然是少年嘉靖！
“原来是你！”白晓风咳血大笑，“当年在琉球豢养血藤雏形的朱家世子…”
真相揭穿的刹那，鼎内藤茧轰然炸裂！嘉靖帝赤裸的躯体悬浮空中，脊柱延伸出青铜色主藤，十二太监的气根尽数汇入主藤。丹陛金砖被掀飞，地宫全貌显露：
九具青铜棺呈九宫排列，每棺都伸出藤索连接中央巨鼎。鼎底深坑中，一株覆盖鳞甲的巨型藤根正吞噬棺中尸骸——最外侧棺内，洪三公的铁布衫碎片赫然在目！
“养父！”张洪目眦欲裂。焚心丹药力随怒火烧灼经脉，右臂血肉尽褪，玉骨暴涨成七尺长刀劈向主藤！刀锋切入藤身三寸竟再难推进——藤髓深处嵌着块完整的圆形秦镜，镜背铭文“徐福”血光刺目！
嘉靖的藤化龙首自鼎口探出：“朕集齐七镜碎片重铸宝镜，今日便以尔等血肉祭藤神！”龙口喷出绿焰，所过之处梁柱尽成毒藤！
翁福妹将最后雄黄粉撒向白晓风：“师父，水火同源！”
鱼叉贯入金砖接引地火，白晓风咬破舌尖喷血于寒玉髓。冰焰腾起的瞬间，张洪的玉骨刀借势斩落——
“咔嚓！”
刀锋劈中镜面！镜背“徐福”铭文炸裂，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佉卢文。白晓风浴血疾呼：“蓝道行真人留下的解法在镜夹层！”
绿焰吞没了白晓风的呼喊。张洪的玉骨刀在镜面裂痕处寸寸崩碎，嘉靖的藤龙巨爪己扼住翁福妹咽喉！
濒死时刻，张洪残存的右手猛地插入自己心口。嵌在胸骨的三块镜碎片带着血肉被生生拔出，狠狠按向鼎身北斗凹槽！
“以我张氏血脉——启！”
七星归位，巨鼎剧震。鼎腹浮出昆仑山脉微缩光影，山脊线突然迸裂七道金光——精绝、楼兰等西镜从张永胸腔破体而出，与三镜在鼎口拼成！
完整的秦镜悬照大殿，镜光过处藤龙发出惨嚎。镜面浮现流动的蓝字：
“血藤本乃昆仑玉精矿髓，徐福取七粒铸镜镇之。嘉靖三十三年七镜重聚时，以焚心丹灼其根，可化藤为玉…”
字迹未终，嘉靖的藤爪己穿透张洪胸膛！
“洪哥！！！”翁福妹的悲鸣中，张洪染血的手将焚心丹拍进鼎内藤根裂口。
地动山摇。藤龙在丹火中蜕变成青铜巨树，十二太监化作玉俑坠落。嘉靖的哀嚎渐渐微弱，最终凝固为树顶一尊龙纹玉雕。
晨曦刺破窗棂时，翁福妹跪坐在玉树下。张洪心口插着半截玉骨刀，右手仍死死按在树根。白晓风颤抖着掰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是那对沾血的翡翠刀坠，坠底浪纹与“洪”字拼出完整图案：月港初逢时的小渔船。
太和殿外传来潮水般的脚步声。新任司礼监掌印捧着圣旨跪倒：“逆党伏诛，请白真人主持藤玉…”
白晓风望向树顶玉雕。嘉靖空洞的眼窝里，一点绿光倏忽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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