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老张太太屋里的挂钟，连续响了十二声后，赵京生才渐渐睡去。
然而，睡得正香的她忽然被吵闹声惊醒，一对儿女也瞪大眼睛在看着她。
赵京生赶紧翻身起来细听。
“老张太太！老不死的！你家豆腐就是馊了，害我家柱子大早的上吐下泻，现在还在茅坑蹲着呢！我和我家老二也拉个半死！赔钱！”
老张太太急的连忙解释，声音都带着哭腔儿，“他大兄弟啊，俺家豆腐坊开好几年了，从没出过事啊！”
“以前公社豆腐坊的豆腐也是我做的，你们都吃了十几年！再说，俺大早现磨的，不能……”
“老棺材瓤子！你家黑心豆腐要吃死人了！还说没出过事！你看看，看看！我家老二，都快拉脱相了！”来人越嚷越大声，吸引邻居出来看热闹。
赵京生知道老太太有麻烦了，赶紧穿上衣服，嘱咐小池、小竹在屋里别出来。
她听来人有两个，还都是壮年汉子，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出房门前顺手抄起了灶屋的擀面杖。
“呕……就是她家豆腐不新鲜……呕……”赵京生刚推门出去，就看有个二十多岁，干瘦的小年青，弯着腰在那呕吐。
赵京生心中大惊，原以为是来闹事，没成想这人真吐院里了！
那一大堆秽物，根本不像作假讹人，谁能这么下得去血本？
然而，赵京生眯眼捂鼻看了看，突然冷笑：“等等，这绿的——王癞子，你家老二吃豆腐能吐出韭菜馅儿？”
邻居老周太太听她这话，好奇的往前凑凑细看，“唉呀，二媳妇说的对啊，就是韭菜馅儿！你们兄弟这不讹人吗？”
王癞子眼睛一瞪，“放屁！就是豆腐有问题！今天不赔五十块钱，老子砸了这破作坊！老周太太，这没你事，你起开！”
赵京生跟这人不熟，但也知道他是隔壁小王庄屯儿有名的混混。
眼见这家伙吓唬人，赵京生转身回屋舀了瓢热豆浆，就泼到王癞子脚下，“王癞子，你敢砸豆腐坊？你试试！知道我是谁不？”
王癞子斜了她一眼，“我认识你是谁？我认识你大妹子！臭娘们也来拔横，我看你是错翻了眼皮！”
赵京生见他那副模样，确实不认识自己，就提着擀面杖壮胆，“你不认识我？我爹是赵振国，我三弟是赵广生！”
“我家那口子是韩建军，我大伯子是韩建国！今儿你敢动我们娘俩，明儿我带人掀了你王家的狗窝！”
王癞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她神气活现的模样，一时有些呆住，下意识的嘟囔着，“赵振国？赵广生？韩建军？韩建国？这都谁啊……”
旁边老周太太似笑非笑的故作好心解释，“她爹是副镇长，你不知道？她弟是供销社赵广生，你不认识？”
“再说了，咱红旗镇韩老大，外号韩大耙子你都不知道，你混个什么劲儿？”
“啊！韩大哥是你大伯子啊，那韩二阎王——不，韩二哥是你男人？”王癞子听到副镇长有些变颜变色，听到韩大耙子脸都白了。
“唉呀呀，二嫂，兄弟不知道是你，可别见怪。我小时候跟韩家兄弟都认识，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那什么，以后豆腐坊老张大娘去小王庄屯儿，我王癞子罩着！二嫂，我家老二确实病了，我得赶紧送他去卫生所，回见呐！”
赵京生下意识的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那个副镇长的爹，说出来也只是让王癞子有些迟疑，反是提了韩家兄弟让他害怕了。
不过也是，韩家兄弟虽然穷，但个个都是棒小伙儿，早年都是经常打架厮混的主儿，王癞子怕他们也是正常。
大伯子韩老大，以前跟邻村争水源干架，经常拿着铁耙子，狂吼一声冲在头里，连人带秧苗全都耙得一根不剩，才有了这么个外号。
但是，到底他打架有经验，场面看着吓人，但不会造成很大伤害。
韩老二就不同了，平时老实巴交，热血上头提镰刀猛砍！
据韩老西说，有一次他们西兄弟跟人打架，韩老二暴怒之下，一镰刀搂在对方脖子上。
要不是那镰刀杆忽然断了，说不定把人脑袋给割下来。自那之后外村的青年看到他都绕道走，还给起了个二阎王的绰号。
至于韩老三不爱说话，外村的青年都叫他韩三闷子。韩老西因为能说会道，大伙儿叫他韩铁嘴。
随着这些青年混混年纪渐大，基本都成家立业，这些外号才渐渐没什么人提了。
说起来，韩老二第一次和赵京生认识，就是十几年前，帮她揍了个挑衅的小混混。
一个外号，让赵京生想起年轻时的事，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冷不防院外突然一声暴喝：“王癞子！”
赵京生抬头看去，却是村支书李富贵带着几个民兵冲进来，“县里来查投机倒把，有人举报你们兄弟倒卖病猪肉！”
王癞子听得腿软，拉着王老二就想跑。然而，豆腐坊院里两边都有栅栏，村支书又带人堵在门口，他们哪里跑得掉？
邻居老周太太见状就乐了，“呀，大队书记来了啊！这王家兄弟刚才在豆腐坊讹人说豆腐不新鲜，原来是吃病猪肉才拉稀哦。”
王癞子都要哭了，“呃，也不是。平时俺们兄弟经常吃些死猫烂狗的也没事，今儿早上吃了豆腐才……误会，都是误会！”
“李书记，俺们没倒卖病猪肉。就是老孙家前几天杀了口小猪，便宜得不像话，才五毛钱一斤，俺们以为占了便宜都买下了。”
“肉太多，俺们家也吃不完，就剁成饺子馅儿，昨儿到镇上大集卖了几十斤。你说是病猪肉，俺才明白，怪不得那么便宜呢。”
李支书听得明白，“这么说是小王庄的孙屠户杀的病猪？”
王癞子捣头如蒜，“八成是了！俺们兄弟冤枉！”
他正说着，许是点头哈腰的幅度大了，身子栽歪着滑了个劈叉。
在场众人看得忍不住笑，“茅坑没蹲够改练劈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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