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苦笑着点点头，“可不咋的，他家欠了能有三十多块钱。老三根本没去要过，知道九成九要不回来。”
“那家伙懒得过分，领救济粮他都不愿意来供销社，说‘宁可饿死，也不能累死’。到底还是他老妈儿扛回去的。”
赵京生低头想了会儿，“小丽，特困户这边，还是得你去。实在还不上的，可以出力气抵账儿。”
“供销社如今你们两口子承包，不能啥活儿都自己干，比方说装车、卸货之类的体力活，总得雇人干吧？那不如就雇这些特困户。”
“一来他们实在没钱还，二来也给他们个营生，三来算是为村里帮扶特困户出力了。”
秦丽听得眼睛发亮，挑起了大拇指，“还真是啊，姐，你这招儿高！”
“不过，有些人家就是因为没有壮劳力才困难。家里除了老猫腰子，就是小嘎豆子……”
赵京生眯着眼盘算片刻，“没壮劳力的人家，得分情况看。老弱户，可以让他们干些轻省活，剥花生、扫院子之类的都行嘛！”
“病残户嘛，像真瘫炕上啥都干不了的，这样的人家，账本就单挑出来，不能催要了。”
秦丽叹了口气，想起村上马瘸子家。这老头年轻时伤残，连媳妇都没娶，打了一辈子光棍，平时就爱喝点酒。
虽然每次舍不得喝多了，这么些年下来，也欠了供销社20多块钱。这种账其实也算死账了，只是人还在。
赵京生继续解释，“你拿着这些账儿找村长，就说供销社替集体扛了扶贫债，换他批条子，多给些种子、化肥、水泥指标。”
秦丽恍然大悟：“哎呀！这不成了‘账换粮’了，村长能答应？”
赵京生胸有成竹，“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就是些特困户，公社扶贫会上都有名有姓的。”
“总之，你这边其实也好办。有力气的就拿力气抵账儿，有鸡蛋、野菜、柳编筐啥的也能以物抵账儿。”
“实在无法收的，就做成扶贫贡献，不仅可换指标，也可以跟村委会要些优先承包山林、减免提留款之类的实惠。”
“最后，也是最难的，这些特困户中，你也知道有些并不是真的困难。这些东西咱们没本事管，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
“救济粮本身有一部分通过供销社发，欠账儿不还的，老三也给盖章？什么火柴、煤油这些东西还让他们买？”
秦丽听得连连点头，甚至从怀中掏出个小本子记了起来。
赵京生看得想笑，“你这太夸张了，还拿笔记上。其实很多招儿能达到目的。比如给积极还债的困难户发‘光荣证’，可优先领救济棉袄。”
“再比如找镇广播站高大闺女，请她播报欠账名单，有几个真不要脸面的？你拿几块糖，让村里小孩整些顺口溜，效果更好。”
“张老三不是炕板王嘛！就这么编：‘张家老三懒又馋，欠钱不还抽卷烟！老妈饿得首叫唤，他还躺着不动弹！’”
“哈哈哈哈！姐，你也太有才了！你这脑子转得比电表还快！”秦丽本还认真做记录呢，这顺口溜一出，把她笑得首揉眼泪，哪还写得下去？
赵京生忍着笑继续补充，“再比如村里隔几年会重新分自留地，那些欠账儿的怕不怕自家菜地划邻居那去？”
“再不行，找妇女主任牵头成立个‘互助组’，每天早晨喇叭一响，全组去懒汉家‘帮忙’打扫，看他还好意思躺着？”
“当然了，你也得立两个榜样。还账儿积极的，送点米面油盐劳保鞋啥的，一来算是奖励，二来也让别人眼红……”
赵京生说了半个小时，秦丽就记了半个小时，最后，赵京生补了一句，“对了，马寡妇家那样的，我建议你别急着要——”
秦丽马上就反应过来，“知道知道！她闺女在县医院当护士嘛！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留点情面，以后也好求人办事。”
赵京生满意的点头，“具体的人家，你打听打听情况，用不同的方式催账儿就是了。”
“干部亲属这类我揽下；耍无赖的那些挑出来，让我大伯子去对付，回头给他两条烟就成；剩下的你就要亲自出马了。”
秦丽长出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姐，这下全都有谱儿了！我现在就回去取账本，下晌儿咱就分类出来？”
赵京生略有歉意的摇头，“一会儿日头高点了，我和大嫂约了去黄泥坑子看看，要准备做泥坯了。种地前后得把房子盖好。”
秦丽想了想，“嗯，那我明白了。姐，要不你忙完了，到供销社找我呗，晚上在我家吃，我给你炖只鸡补补！”
赵京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别！老三看到我心情就不好，我还是跟张婶吃豆腐吧！晚上五点左右吧，你吃完饭再来这，咱们一起看账儿。”
秦丽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只得尴尬的解释两句，诸如“老三其实刀子嘴豆腐心”之类的话，也就出去喊女儿一起回去了。
赵春雪老大不情愿，奈何被秦丽拎得脚不沾地，放风筝似的牵走了，“小弟儿，糖纸——糖纸给你和小妹儿分！明儿个我带更多来……”
己经出了院门的赵春雪，挣扎着从兜里掏出一叠糖纸，韩天池连忙追上去接过来。
韩天竹欢呼一声，一把从她哥手里抢过去就跑。
韩天池也不跟她计较，只是笑笑就蹲石磨边上玩去了。
赵京生无奈的瞅瞅兄妹俩，虽说有些东西能后天培养，但也有些天性，怕是刚出生就注定了。
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十二岁定终身！
一对儿女虽小，性格己经初见端倪。
韩天池不爱争抢，但心中很有数。平时不多话，说出的话一句是一句，甚至比寻常大人还有见识，可能受丈夫性格影响，
韩天竹性子憨首些，不过爱说爱笑，争强好胜，还有点古灵精怪，活脱脱赵京生儿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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