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七分，阳光穿过"街角咖啡馆"菱形花纹的玻璃橱窗，在原木色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几何图案。余鱼蜷缩在角落的卡座里，深灰色风衣下摆垂落在磨旧的皮质座椅上，形成褶皱的阴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那道月牙形缺口，骨瓷的冰凉触感混着咖啡的温热，让记忆深处某个锈迹斑斑的齿轮开始缓慢转动。
蒸腾的热气在她的镜片上蒙上一层薄雾，却无法掩盖那双藏在圆框眼镜后的眼睛——瞳孔收缩成两枚锐利的针尖，正死死盯着杯中缓缓旋转的奶泡。当白色泡沫逐渐汇聚成蝴蝶展翅的形状时，她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场景不受控地涌入脑海：父亲的白大褂在雨幕中翻飞，他塞给自己半块怀表时，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灼烧着皮肤。
"叮！"一声脆响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对面的林安将银匙重重地敲在杯沿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咖啡馆里激起回响。余鱼猛地一颤，抬眼望去，只见这个平日里总戴着棒球帽、吊儿郎当的痕迹专家，此刻脖颈处的玫瑰纹身随着吞咽动作若隐若现——那是半朵正在燃烧的玫瑰，和他工具箱里的火焰图案钥匙扣遥相呼应。
"老陈头的茶杯有古怪。"林安转动着杯身，焦糖玛奇朵在缺口处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宛如神秘的图腾。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常年与物证打交道的沉稳，"你瞧，每个缺口都规整得如同用圆规精心测量过一般，角度分毫不差。这根本不是使用磨损，是人为刻意制造的标记。"说着，他伸手拉开斜挎在胸前的战术背包，指尖熟练地在分格层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一个袖珍显微镜，镜筒上还沾着些许不知何时留下的咖啡渍。
余鱼凑近观察，目镜里的裂纹如同精密的蛛网，每一道纹路都沿着特定角度延伸，最终在杯底某个点交汇。这景象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她踮着脚去够橱柜上的青瓷茶盏，琉璃般的碎片飞溅的瞬间，父亲冲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掌心被尖锐的瓷片扎出伤口，鲜血滴落在碎瓷上，宛如红梅绽放。而父亲却只是微笑着将碎片收进檀木盒，说："这缺口就像我们家的小鱼呀，看似不完美，实则独一无二。"
"等等。"余鱼突然按住林安的手腕，"这些裂纹的走向......像是某种坐标系统。"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对方皮肤，在咖啡杯底的裂纹交汇处，一个极小的凹痕正闪烁着金属光泽。林安的瞳孔猛地收缩，立刻掏出微型放大镜，冷白的光线在杯底扫过。一个用酸蚀刻的"3"字在反光中若隐若现，边缘还残留着未完全腐蚀的釉面。
"摩斯密码里，三个点代表'S'。"林安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放大镜边缘，金属冷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结合这些刻意制造的缺口，会不会是坐标提示？第三排货架......"他的话音未落，咖啡馆的木质地板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陈叔端着一把紫砂壶从后厨转出来，布满老年斑的手在柜台上缓缓，指甲刮擦木头的沙沙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位在咖啡馆当了二十年店长的老人，此刻浑浊的眼睛却盯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点，仿佛穿透了二十年的光阴："三年前的那个暴雨夜......"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紫砂壶嘴溢出的茶水在杯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有个左眉骨带着狰狞伤疤的男人闯进来，浑身湿透，雨水在地板上汇成小溪。他把一把生锈的钥匙拍在桌上，说'深哥再躲着不见，整个蝴蝶计划都得陪葬'。"
余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实验室的门牌上，那只展翅的蝴蝶LOGO突然在眼前重叠。陈叔从柜台下方摸出一个牛皮纸袋，火漆印是半只展翅的蝴蝶，边缘残留着被利器刮擦的痕迹。当纸袋里的半块怀表落入掌心时，她的手指剧烈颤抖——表盘上的罗马数字"Ⅲ"缺了一角，指针永远定格在3:15，与她贴身携带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小心！"林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紫外线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怀表缺口处暗红色的痕迹。幽蓝的荧光在黑暗中浮现，那是Luminol反应特有的光芒。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蝴蝶翅膀的镂空处，一个微型摄像头正蒙着灰尘静静凝视。余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每次来咖啡馆，松鸦耿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叔擦拭杯子时总会用围裙角反复蹭表链的位置；上周暴雨天，老人清理地板的动作比往常迟缓三倍，拖把布在某个区域来回擦拭了整整七遍。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将机械厂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灰影。林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烤串签子，金属尖端在雨中泛着冷光，"刚刚用探测器扫过，方圆五百米有至少三个信号屏蔽源。那厂子的配电室装了军用级干扰器，普通通讯设备进去就是废铁。"他说话时，后颈的玫瑰纹身随着吞咽动作扭曲变形，宛如正在燃烧的火焰。
余鱼伸手去摸风衣内袋的开锁工具包，指尖却触到一张陌生的便签纸。借着闪电的白光，她看清上面用红色圆珠笔写着："别相信带玫瑰纹身的人。"字迹歪斜潦草，像是在剧烈晃动中写成。就在这时，陈叔布满皱纹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老人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小鱼，有些路一旦走进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咖啡馆门口。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立在阴影中，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他的左眉骨处，一道狰狞的伤疤在闪电中若隐若现。
林安的烤串签子无声滑入手心，金属尖端抵住袖口。余鱼摸到腰间的战术笔，冰凉的笔身传来熟悉的触感。而陈叔却突然挡在两人身前，他佝偻的脊背绷得笔首，宛如守护巢穴的老兽："这里不欢迎你，疤脸。"
"深哥的女儿都找上门了，还藏着掖着？"男人扯下兜帽，露出半张毁容的脸，右眼处的疤痕让他笑起来如同恶鬼，"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红星机械厂的地下三层，还埋着当年没销毁的实验样本。"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金属外壳上印着半只蝴蝶，"想要真相，就带着另一半怀表来换。不过提醒你们，那些玩意儿......"他故意停顿，舌尖舔过伤疤，"可不像咖啡杯上的小把戏这么温柔。"
雨声骤然轰鸣，掩盖了男人离去的脚步声。余鱼低头看着掌心的半块怀表，表盘内侧的蝶纹突然折射出诡异的光。林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刚刚进门时，鞋底沾着红星机械厂特有的红砂岩。"他蹲下身，用签子挑起地板上的泥渍，"这种砂岩只有地下实验室才有，而且......"金属签子突然发出细微的蜂鸣声，"他身上有电磁干扰装置的残留信号。"
陈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雨幕："二十年前，深哥在机械厂研究生物基因工程。项目代号叫'蝶变'，但后来......"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个实验体失控了。那天晚上下着和今天一样大的雨......"
余鱼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小心咖啡馆的监控。"她猛地抬头，发现墙角的摄像头镜头上蒙着的灰尘，形状竟与怀表上的蝴蝶翅膀完美重合。林安己经掏出微型电脑，数据线连接到咖啡馆的路由器："监控系统被篡改过，最近三个月的录像都被替换成了循环画面。"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出他严肃的表情，"但他们遗漏了一个备份——在陈叔的旧手机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从围裙口袋掏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上周有人匿名寄给我的，说......说深哥可能会需要。"手机开机画面正是那只展翅的蝴蝶，锁屏密码框里跳动着三个数字：315。
当密码输入正确的瞬间，窗外的天空突然炸开一道惊雷。手机相册里唯一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晃动得厉害，暴雨声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巨响。镜头掠过实验室的门牌，"蝴蝶计划"西个大字被血污覆盖。接着画面剧烈抖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闪过——那熟悉的后颈胎记，和余鱼锁骨下方的印记一模一样。
视频戛然而止，手机突然自动关机。林安己经冲向门口，他的棒球帽被风掀起，露出额角一道新鲜的擦伤："有人在干扰信号！快走，机械厂的电磁屏蔽圈正在收缩！"
余鱼将怀表贴身藏好，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她最后看了眼陈叔，老人正用围裙擦拭着那只带着缺口的咖啡杯，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二十年的秘密。当她踏出咖啡馆的瞬间，雨水浇透全身，却浇不灭掌心传来的热度——那是半块怀表与体温交融的温度，也是通往真相的钥匙。
远处，废弃的红星机械厂在雨幕中发出沉闷的轰鸣，宛如巨兽苏醒的咆哮。林安的烤串签子抵住掌心，在皮肤上划出细微的血痕："记住，任何看似完美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的声音被雨声撕碎，却清晰地落进余鱼耳中。而在他们身后，咖啡馆的监控摄像头重新亮起红灯，镜头后的那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走向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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