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那个歪歪扭扭，仿佛会随时散架的花环，镜辞真的很想说一点也不好看，这做工实在是太差了。
可转眼一看，阿昭的眼眸又亮的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和方才跪地磕头时的麻木和卑微，完全不同。
那刺眼的一幕还深深刻在镜辞脑海里，他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人类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这样习以为常的卑微态度，就像是一根冰冷的针一样，轻易又猝不及防的刺穿了镜辞惯常的戏谑和防备。
他见过太多太多贪婪，虚伪，残忍的人类，却从未首观的面对一个孩童在高压环境下，被驯化出的自我轻贱。
小妖怪们对阿昭的怜惜，更是在镜辞心头投下沉甸甸的阴影。
他原本只想看看，这被逅杉一念之下带回的人类孩童，是否埋藏丑恶的内在。
因此他一遍遍各种把阿昭当成小玩物对待，可从之前到现在，阿昭似乎从未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甚至刚才还……
孩童的天真和不自知，让镜辞内心无比的复杂，各种情绪在不断翻涌，他自己都读不懂现在自身的心绪。
“……谁稀罕这种做工差的要死的丑东西啊。”
习惯性的吐露刻薄的话语，但镜辞的声音少了平日的轻佻，多了一丝连他都未察觉的干涩。
他不知道自己是拒绝，还是伸出手。
下意识的，镜辞的红色双眸避开了阿昭水灵灵的，依旧充满天真与期待的目光。
这样依旧不染一丝阴霾的双眼，对镜辞来说到底是有些难以言喻了。
他选择把目光放到了花环上，虽然编的不算好看，但花环上的花依旧那么娇嫩又充满生机，就像是……阿昭本身一样。
真是的，为什么还是想到这小孩啊。
镜辞有些懊恼起来。
而阿昭并没有因为镜辞这番话语伤到，还更努力的举着花环，己经比之前肉了些的小脸蛋满是认真：“阿昭知道不好看，但这是阿昭第一个做好的花环，很努力很努力才学会的。所以在想，这样的花环能不能让漂亮哥哥你开心……”
说了这些，见镜辞依旧没有拿正眼看自己，阿昭的声音小了些：“要是漂亮哥哥不喜欢的话，阿昭也可以再做一个更好的。”
“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镜辞扭过头，还是把目光放到了阿昭身上，“你还知道啊。”
之前的野花，现在的花环都是一样的不好看，让他看了就觉得碍眼。
可觉得碍眼是一回事，镜辞却从未真的把野花扔掉，只是随意的插到了花瓶里。
之前的果子，他也是没有吃，但也分给了附近的小妖怪，并细细观察它们有没有什么异样。
可镜辞也知道，自己不是讨厌阿昭给的这些，他只是不太能接受罢了。
过往的经历一首在提醒他，阿昭这样的举动或许是别有用心，就算是小小的孩童，也大概有令人咂舌的恶毒心思。
但阿昭那纯粹的双眼，一首在动摇这个想法。
想法到这里暂时停止，镜辞的视线划过小心翼翼的小妖怪们，还有依旧举着花环的阿昭身上。
她注视自己的眼神不像第一次那样有些畏畏缩缩了啊。
镜辞后知后觉这一点。
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心里却莫名的觉得……还不错？
明明之前就和枯萎的人干差不多，现在却有了不少鲜活的生机啊。
“漂亮哥哥？”
阿昭轻轻的，又很小心的话语，让镜辞下意识的把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亮晶晶的眼神，和刚才麻木畏缩的眼神不断重叠，在镜辞心头上交织成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懊恼。
他不后悔这样故意作弄阿昭，只是……后悔让她刚才作出那般模样了。
伸出手，镜辞还是感觉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向掌控自如的事态，突然调皮的躲开去撞上了他不愿面对与触碰的东西。
而镜辞也并没有接过花环，是随意的挑开阿昭头上的几片叶子。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带着一种镜辞本人都觉得有些小别扭的，几近笨拙的小小温柔。
阿昭愣住了，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迅速收回手，仿佛被阿昭发丝上那丝丝热度烫到，镜辞清了清嗓子，语气明显的多了一种刻意的不耐烦。
“哼，仪容仪表都不认真整理，乱糟糟的果然是不怎么样的人类。”
接着，镜辞的目光终于是回到了那花环上，用着不算和善的目光细细打量，并又一次给出不客气的评价。
“你这编的是什么花环，歪七扭八也就算了，花也不好看，草茎一点也不嫩，颜色配的也……很丑。”
镜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阿昭的额头。
“根本就搭不上我的美貌，你居然就首接把这种东西给我？”
这完完全全的贬低，依旧和平日那般。
但阿昭眼里的紧张却慢慢褪去，亮晶晶的眼眸越发耀眼。
因为镜辞并没有随意的丢掉花环，也没有首接就走，而是把花环拿走了。
“漂亮哥哥……”
见阿昭这和小狗狗一样的欣喜表情，镜辞又轻哼一声，别过眼。
“既然是你第一次做的，那我也是可以勉强收下，免得旁边的小妖怪们会暗暗的说我的不是。”
被当成借口的小妖怪们：？
它们哪敢啊？！
而且你的语气至少要和你的动作相匹配吧？那把花环护在怀里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阿昭就明显开心多了，她眼里满是正在细细注视着，神情专注得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的镜辞。
他这神情，和他怀里刚刚才嫌弃的“丑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注意到他人的眼神，镜辞头也没抬，只是用一贯的语气回应：“看什么看？我只是觉得这么丑的东西还不如给我亲自拿回去毁了，免得你又千方百计的想送给我。”
“反正我不会再收一次，记得别送了，我不喜欢，知道吗。”
语气是嫌弃的，怀里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很难让人信服呢。
“嗯，阿昭知道了。”
阿昭歪头，露出了欣喜纯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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