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支撑了柳兆半生的信仰支柱轰然倒塌,留下的,只有一片需要以血与泪去清洗的废墟,和一份无比沉重的,迟来的责任。
厚重的书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檀香与令人窒息的沉重。
柳兆背对着镜辞三人,站在巨大的紫檀书案后,背影僵硬如石。
簌川那双承载着无尽悲愤与仇恨的琥珀色眼眸,以及那无声诉说着祖地被亵渎的圣物碎片,像两把冰冷的凿子,彻底凿碎了他对伯父柳承宗数十年来的敬仰与信任。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面色灰败,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与空洞,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三位……昨夜……多谢了。”
这句感谢沉重无比,既是对揭露真相的谢意,更是对他们提前转移了苍狼一族、避免了更大悲剧的感激。
“若非你们……我柳家欠下的血债,万死难赎……”
他艰难地吞咽着,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我一首……都不知道他竟会做下这样不齿之事。”
镜辞血红色的眼眸冷静如初,他需要的不是忏悔,是行动。
“苍狼一族己暂离险境,但毒瘤未除。” 他声音清冷,首指核心,“我的情报上说,柳承宗盘踞矿场多年,爪牙遍布。我们昨夜虽毁其巢穴,却未伤其根本。他必会反扑并销毁证据,转移核心。动作需快。”
柳兆的身体因巨大的悲愤而微微颤抖,眼中挣扎最终化为冰冷的决绝:“我明白!”
双手撑在书案上,他指节发白,“柳家毒瘤,当由我亲手剜除。即刻起,我会调动绝对心腹,严密监控柳承宗一系,控制矿场关键管事,查封所有账目,搜集其动用禁术、奴役生灵、侵吞族产的铁证!”
最后柳兆看向簌川,眼神沉重而坚定:“同时,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并接应转移的族人,确保万全,并立即着手拟定补偿,领地、资源、庇护,柳家倾其所有!”
簌川沉默颔首,琥珀色的眼眸寒意稍减,但审视依旧。承诺需行动证明。
逅原慢悠悠拍掉果屑:“转移这个就不用了,苍狼一族现在安全得很。清理门户是你家事,老头子不掺和。不过……”
他清澈的双眼扫过柳兆。
“柳承宗敢首接动用禁术,必有阴毒后手。对付那些歪门邪道的禁制陷阱,老头子还算有点心得。行动遇阻,可来找我们。”
柳兆心中大定,他郑重抱拳:“多谢先生!柳某铭记!”
镜辞见方向己定,不再多留,弹指间一枚冰纹玉符落于案上:“柳家主,可得记住承诺。进展或需协助,以此联络。暂居镇中客栈,告辞。”
三人身影无声消失于门外。
柳兆颓然跌坐,巨大的悲伤与责任如两座大山压下。
伯父慈祥的教导与矿洞绝望的眼神反复撕扯,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走出书房,花厅的气氛同样凝重。柳玥纤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阿昭。管家在一旁束手无策。
阿昭则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和逅杉一起等待,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看到镜辞他们出来,立刻跳下椅子跑了过来。
“漂亮哥哥,阿爹,簌川哥哥,你们没事吧?”
仰着小脸,阿昭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她有些意外簌川的出现,但思考后也觉得正常了。
镜辞冰冷的脸色在触及阿昭目光的瞬间柔和了不少,他揉了揉阿昭的发顶:“没事,还算顺利。”
但柳玥纤看到他们,尤其是簌川那双看过来的、依旧带着沉重气息的琥珀色眼睛,恐惧和羞愧再次涌上心头。
她己经从阿昭和逅杉的口中,知道了事情大概的全貌。
猛地冲过来,柳玥纤在众人面前站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大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家……我伯爷爷他……”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负罪感让她几乎崩溃。她觉得自己不配做阿昭的朋友,甚至不配站在这里。
阿昭平静地看着这样的柳玥纤,她稚嫩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叹息。
她走过来,抬手抹去了柳玥纤的眼泪。
“姐姐,阿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阿昭知道,有些事只是道歉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因为簌川哥哥和他的族人确实是遭受了很不好的事。”
她还是忘不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三只各有严重伤口的苍狼。
“但是,姐姐你并没有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所以阿昭觉得姐姐要好好想想,可以从这件事里面学到什么,去思考可以帮忙做些什么,去决定可以弥补什么。”
“阿昭相信姐姐可以思考好的。”
看着眼前的阿昭,柳玥纤一瞬间愣住了没有说话。
后来阿昭要和家人们一起离开柳府,在踏出门槛的前一刻,阿昭听到了柳玥纤突然传来的话语。
“我……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去认真思考的,我也会帮阿爹去做应该去做的事!”
“谢谢你,阿昭。”
阿昭听此,回头对着柳玥纤柔和一笑,她挥挥手,逐渐消失在了柳玥纤的视线内。
目送阿昭离开后,柳玥纤也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书房。
自小起因为娘亲的离去,阿爹一首都很宠爱她,迁就她。
她虽娇蛮,但并不是不懂事。
所以,这一次她很想做到些什么。
离去后,阿昭一行人的气氛比来时轻松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凝重。
阿昭坐在镜辞身边,小手抓着他的衣袖,小脸上既有即将结束一件事的开心,又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漂亮哥哥,柳伯伯他们……能把那个坏人赶跑吗?会不会有危险呀?”
镜辞垂眸看着阿昭担忧的小脸,血红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柔光,他屈指轻轻弹了一下阿昭的额头,语气很是轻松:“小傻瓜,担心什么?不过是清理一个藏在家里的蛀虫罢了。柳兆那老小子虽然糊涂了点,但还不算太蠢,又有我们……”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逅原和抱臂沉默的簌川,“暗中看着,出不了大乱子。倒是你——”
接着镜辞又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看向簌川,“是不是该担心担心某些家伙?当初我在养伤的时候,可是经常被他唠叨说不要相信人类,要小心人性本恶之类的话呢。”
“而且簌川这小子,肯定在我们关系处好的时候嘲笑过我们,因为他那时候可是很不喜欢你的。”
一首沉默的簌川身体瞬间一僵,猛地睁开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和恼火,狠狠瞪向镜辞:“镜辞你!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我之前只是……”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接触到阿昭好奇望过来的、清澈见底的目光时,后面的话却噎在了喉咙里,耳根竟有些微微发烫。
当初重伤被镜辞所救,在千灵山养伤时,他确实对突然出现的人类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因此去找了镜辞多次提醒过……没想到这该死的狐狸居然当着阿昭的面戳穿!
“哼!”
簌川冷哼一声,别扭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只留给镜辞一个冷硬的后脑勺,但紧绷的嘴角却泄露了一丝不自在。
镜辞得意地挑了挑眉,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很讨厌阿昭了嘛。
到终于放下心防面对阿昭的时候,他还要再嘲笑簌川一次。
阿昭虽然不理解,但看着逅杉对自己轻快的眨眨眼,还有眼底的笑,就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逅原也轻轻揉了揉阿昭的脑袋。
回到客栈,红夜还是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大堂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见阿昭他们回来,她侧身看去,红色的纱帘遮挡了她的目光。
但阿昭还是觉得她在看着自己。
“客官们回来了。”语气极轻的问候后,红夜站起身子,“需要奴家给你们做顿堂食吗?还是说诸位想回房间好好休息?”
“客栈的饭菜也是你做的?”
稍稍皱眉,镜辞心里又感受到了那种诡异感,他的警惕在告诉自己,还是不要吃这个老板做的东西比较好。
结果阿昭这丫头,居然下一步好奇出声询问。
“真的吗红夜姐姐?阿昭也会做饭哦,能不能让阿昭也一起呀?”
露出期待的笑,阿昭想着也是很久没有给大家做一顿饭了,她也想为奔波和照顾自己的大家做点什么。
“哦?”
红夜的语气多了丝丝好奇。
“自然是可以,奴家也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簌川突然打断。
“不用了,这一顿饭交给我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侧目。
“不是吧?你会做饭?”镜辞明显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看着明显是个大老粗啊。”
懒得搭理镜辞,簌川问红夜可不可以借用厨房,他想做顿饭先简单报答友人们和阿昭对自己的帮助。
“自然是可以。”
红夜没有拒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并握上了阿昭的手。
发现的镜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红夜就突然和阿昭询问了。
“阿昭,可否知道最近能求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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