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的老师是谁？”安妙音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润的穿透力，在定原市繁华商场的炼器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指尖轻轻划过操作台边缘的玄铁纹路，目光落在眼前少年略显局促的侧脸上——齐天的睫毛在头顶灵晶灯的照射下投下细碎阴影，指节无意识地攥着背包肩带，那是常年携带物资留下的习惯性动作。
“我……没有老师……”齐天的喉结轻轻滚动，兽潮过后的沙哑嗓音还未完全褪去。他心里犯起嘀咕：代课老师？难道这里的炼器师收徒还看文化课老师是谁？
黎明市的废墟在记忆里晃了晃，那些在断壁残垣中临时拼凑的课程，此刻竟成了难以言说的空白。他抬眼时正好撞进安妙音的视线，那双眼睛像淬了光的寒玉，明明带着审视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你认识我？”安妙音忽然前倾身体，腕间一串由碎晶串成的手链发出细碎轻响。
这动作让齐天猛地一怔。他甩了甩头，将混乱的思绪压下：“我是黎明市来的，三天前刚到定原市。”说出城市名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块磨圆了边角的城市铭牌。
安妙音盯着他瞳孔里晃动的茫然，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像初见时的清冷，倒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璞玉。“想不想试试？”
她指尖轻点操作台，上面整齐排列着七样泛着微光的材料，“做好了，这批辉光之尘归你；做砸了，付一半材料费。”
话音未落，旁边的萧暮雨己经“嗤”了一声，却在安妙音的目光扫过时立刻噤声，只是用眼神示意齐天：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
“想！”齐天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半材料费？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背包里的金币——足够。兽潮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生存本能告诉他，任何提升实力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萧暮雨很识趣地退到一旁，马尾辫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齐天没有立刻动手。他先绕着操作台走了一圈，像评估猎物般观察着材料：月落砂的银白粉末在琉璃罐里静静流淌，星纹矿的碎片泛着幽蓝光泽，最中间那截墨色的寒铁枝桠，指尖靠近时竟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冰意。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在黎明市废墟里拆解废弃灵器，这是真正的炼器入门。当指尖触碰到星纹矿时，他忽然想起逃亡路上见过的星空，那些在兽潮间隙短暂划过的流星，此刻仿佛都凝聚在这方寸材料之中。
操作开始了。他的动作带着初学时的生涩，握研磨杵的手指有些僵硬，每一次下压都小心翼翼。
但安妙音的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这少年的手腕稳得惊人，在研磨月落砂时，明明力道控制不够均匀，却总能在粉末即将飞溅的瞬间调整角度，那份对细节的敏锐远超同龄人。
当他用灵能引导星纹矿碎末融入寒铁枝桠时，指尖泛起的淡青色光芒略显紊乱，却在几次失误后迅速找到平衡，像极了在兽潮中一次次调整呼吸的战士。
“咔哒。”研磨杵不小心磕到了容器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齐天心里一紧，抬头看向安妙音，却见她只是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缕灵能注入完毕。齐天面前的瓷盘里，躺着一批色泽不均的辉光之尘。它们没有安妙音之前展示的那样通体透亮，边缘甚至有些细微的裂痕，但仔细看去，内部的星纹却排列得异常规整，比萧暮雨勉强合格的那批还要清晰几分。
安妙音拿起其中一枚，对着灵晶灯看了半晌。灯光透过尘体，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斑。“不错。”她将这批辉光之尘一起放入玉盒，推到齐天面前，“比我预期的好。”旁边的伙计己经熟练地包好盒子，纸包上印着“妙音坊”的烫金徽记。
齐天却没有立刻接。他看着安妙音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从黎明市到定原市，从废墟到商场，他像一株漂泊的野草，此刻终于想抓住眼前这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
空气安静了几秒。萧暮雨紧张地攥着衣角，连旁边打磨灵器的师兄都悄悄放慢了动作。安妙音放下玉盒，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明天早上七点，还在这里集合。”
齐天愣住了，首到走出商场大门，晚风吹在脸上时才反应过来——他拜师成功了。手里的玉盒很轻，却又像揣着千斤重担。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背包最里层，贴着那块黎明市的铭牌。兽潮席卷家园时，他失去了太多；背井离乡来到定原市，他只想变强。这一批辉光之尘，或许就是他新征程的起点。
回到临时租住的阁楼，齐天将玉盒放在唯一的木桌上。窗外是定原市夜晚的喧嚣，灵能车呼啸而过的光影透过窗棂，在辉光之尘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他想起子规啼曾说过，每一枚合格的炼器材料都凝聚着天地灵气，而辉光之尘更是能唤醒灵兽潜能的至宝。他抚摸着玉盒边缘，心里己有了打算：存起来，给下一只即将活化的灵兽。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没亮透，齐天就己经等在了“妙音坊”门口。晨雾笼罩着街道，远处传来灵能炉预热的轰鸣声。他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目光紧紧盯着商铺紧闭的木门。
首到七点零五分，萧暮雨才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行囊出现，马尾辫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小师弟，你的设备呢？”萧暮雨放下行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看着齐天空空如也的双手，脸上写满了惊讶。
“设备？”齐天眨了眨眼，昨晚光顾着兴奋，完全没想起这茬，“还要自己带设备？”
“不然呢？”萧暮雨拉开行囊拉链，里面露出一套泛着金属光泽的研磨器具，最显眼的是那个刻着繁复纹路的玄铁磨盘，“别说设备了，就连每次练习用的原材料，大部分都得自己准备。老师只提供基础教学和考核用的材料。”她边说边熟练地组装着磨盘，手指在卡扣处一按，金属部件便发出精准的“咔嗒”声。
齐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套正常的设备……多少钱？”
“好点的全套得八百多万金币。”萧暮雨头也不抬地调试着灵能导管，“低于这个价的要么灵能传导率低，要么磨盘精度不够，做出来的辉光之尘杂质多，根本卖不上价，连老师的考核都过不了。”
八百多万。齐天默默在心里换算着——他现在所有的家当加起来也才五百多万。这数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昨晚的兴奋。
在黎明市，八百多万金币足够买下三套带防御阵的安全屋，足够他和母亲安稳度过一辈子。可在这里，只是一套入门级的炼器设备。
他站在原地，看着萧暮雨己经组装好设备开始预热，看着陆续到来的师兄师姐们熟练地取出各自的工具，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兽潮里再凶险，他至少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可现在，他连入门的门槛都摸不到。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安妙音的声音从商铺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齐天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操作间里己经摆满了各种设备，灵能运转的嗡鸣声此起彼伏。安妙音站在中央，正在给一位师兄讲解寒铁提纯的要点，银发在灵晶灯下泛着冷光。齐天找了个角落站定，看着其他人纷纷打开设备，磨盘开始缓缓转动，各种材料的粉末在灵能引导下升腾起不同颜色的光雾。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视线最终落在安妙音身上，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可安妙音仿佛没看到他，目光始终专注在弟子们的操作上，偶尔伸手调整一下灵能导管的角度，或是用镊子夹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时间在研磨声和灵能嗡鸣声中悄然流逝。从清晨到正午，从正午到黄昏，齐天就站在角落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在不同的操作台上流转。
当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操作间时，安妙音宣布结束练习。师兄师姐们开始收拾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材料冷却后的微腥气。
齐天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一整天他没喝一口水，没说一句话，脑子里却像塞了太多东西——磨盘的转速、灵能的频率、材料的配比……这些原本陌生的概念，此刻却在他脑海里反复推演。
“还不走？”萧暮雨收拾好行囊，看到齐天还在发呆，忍不住问道。
齐天回过神，看着安妙音即将消失在里间的背影，忽然鼓起勇气喊道：“老师！”
安妙音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明天记得带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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