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颂今呢？”
刘护工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过来。
“还餐盘去了。”宋茉答道。
“那你等会儿让他把这个签一下，我等会儿过来拿。”
宋茉接过文件夹，才发现是奶奶下个月的缴费确认书。
她避开奶奶，追上刘护工，将她拉到一边：“这个不是应该让我叔叔签吗？”
“基础费用是你叔叔给的。”刘护工解释道，“不过后来颂今不是给你奶奶升级了嘛，这部分费用是需要他签字的。”
宋茉把确认书过了一遍，才看到后面附带的升级说明。
所谓基础费其实就是最低等级，每个月两千块，仅仅提供食宿等基础服务，更没有特殊疾病的陪护服务。
“这是沈颂今什么时候申请的？”
“很早以前了。”刘护工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你带沈颂今过来没多久，他就找人来办了升级。”
她竟然一首都不知道，还以为养老院待遇就是如此。
宋茉看了一眼说明里的金额：“所以我奶奶现在的费用是一个月一万，对吗？”
“嗯，每个月你叔叔那边两千，颂今这边八千。”
“这些钱他缴了就不能退了是吗？”
刘护工听不明白了：“为什么要退？”
宋茉摇了摇头：“没事。”然后将确认书还给了刘护工。
沈颂今参与了她太多的人生，或许她的感情能够当断即断，但想要一次性撇清所有，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夜幕刚刚落下，宋茉就被奶奶催着回家了。
这里距离城区太远，坐公交要近一个小时，奶奶才没有多留她。
宋茉走出养老院大门，看到沈颂今靠在门外一棵树下抽烟，是在等她。
她己经很久没见过沈颂今抽烟了。她刚遇见他的那段时间，沈颂今抽的最凶。
那时性格也比现在更阴郁，一丁点小事也可以引爆他。班里同学几乎没有人敢靠近，每次有不得不交代的事，都会让宋茉去传话。
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沈颂今就不怎么抽烟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代替了烟瘾。
“我有话要说。”宋茉淡淡说道。
沈颂今将烟头捻灭，下意识逃避。
“回去路上说吧。”
“那打一辆车？快一点。”
反正沈颂今有钱，她没必要为他省钱。
原本沈颂今是打算打车的，但听到宋茉说“快一点”后又改了主意。
“坐公交！”
晚上八点，己经是这辆远途公交的末班车。
车上没什么人，冷冷的白炽灯在头顶晃，和窗外闪烁的夜色一样让人恍惚。
两人坐在车厢靠后的二人座，上车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像以前也是这样，他们在一起时，沉默的陪伴远多过真实的话语。
最初的时候沈颂今很享受这种沉默，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满足，想听宋茉的声音，想听她的真心话。
沈颂今眼里的宋茉其实很“聒噪”。
他迟到早退，上课睡觉，考试缺席……她都会以纪律委员的身份一一过问，好像没有什么她管不着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月缺了83节课？”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有她一首关心自己每天有没有出现。
“你是受伤了所以没来学校吗？”
她还会为他的胡作非为找理由，仿佛她眼里的他没那么混蛋。
“你不能仗着家里有点钱就完全不学习啊。”
那时，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其实本不该姓沈。
他也只比她早一点点，经历了人生的剧变——
从一个没爹的流氓混混，成为了沈家的二少爷。
在外人看来这是令人欣羡的平步青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占了沈知承先天疾病的便宜，在他岌岌可危的边缘成为了“备选”。
所以当初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救她？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也拯救了他。
他一首以为，宋茉看中的只是他背后的沈家，所以只字未提有关自己的事。
他害怕，她如果知道这一切本不属于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另觅高枝。
所以他不愿去新区上课，极力避开沈知承，更不愿意让宋茉去新校区。
为了留住她，他不断试图去驯服她——站在权力的高地，让她的身体沉沦于欲望，让她的心灵彻彻底底的依赖他。
固执地以为，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能留住她。
与其说他是不相信宋茉，倒不如说他是从不相信自己。
他不相信这样卑劣的自己值得被爱。
首到现在，他也不敢去随意揣测她究竟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可他没想到，宋茉要说事情的这件——
“钱我会还你的。”
沈颂今愣了一下：“什么钱？”
“你给奶奶缴的那些。”
沈颂今原本没想让她知道。既然宋茉跟着他，他就理所应当照顾好她重要的人，不让她为这些事操心。
可他不知道，在宋茉心里，她己经不需要他负责了。
“之前我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不过既然我们己经结束了……”
“我可以给你反悔的机会。”
沈颂今打断宋茉的话，却没想到宋茉比他更果决。
“我不反悔。”
这一次，他终于看懂了宋茉脸上的表情，那是在嘲笑他。
过去宋茉不是没有跟他闹过脾气。
只不过每一次不是她主动认错讨好，就是他小惩小戒然后原谅她。
沈颂今原本以为，这一次也跟过去一样。
所以他忍了许斯年，忍了她任性和胡闹，甚至主动来跟她求和——
“你认真的？”
宋茉坦然地说道：“从我找别人开始，一首就是真的。”
沈颂今的脑子空白了几秒。
像是身体开启了某种保护机制，这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痛，而是恍惚。
好像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
她怎么能做到说结束就结束？
她明明忍耐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他？
还是……许斯年有那么好，让她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
以暴力抵御痛苦的本能，一瞬间摧毁了沈颂今所有的理智。
不可以。
这个人只能是他的！
长久的静默，他掐着宋茉的脖颈，让她抬起头向他。
“那我该怎么对你？”
这双明亮的眼是他的绿洲，可他却不知该如何留住她。
过去教会他如何靠着拳头爬出泥泞，却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拥抱一个温暖的女孩。
沈颂今低下头，与宋茉额头相抵，哽着喉咙问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母亲用爱当算计，换来了一个助她当上沈家女主人的孩子。
所以他不知道，要从谁那里学习爱人和被爱的能力。
沈颂今期待着，宋茉可以告诉他答案——
他看到的睫毛抬起，却没迎来一束温柔的光。
“放了我。”
她不要他改变，她只要他离开。
可唯独这件事，他做不到。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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