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揪扯着，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口那股窒息的闷痛和恐慌。
但似乎没有用。
一股深深的后悔涌上心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错事。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
他，傅沉舟，自诩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傅氏掌权人。
竟然像个最卑劣的野兽，对自己的妻子施以暴力，只为了发泄那可笑又可悲的被妻子漠视的怒火。
“银货两讫”…“让我反胃”…她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他以为用强硬的姿态宣告“一次都不能少”就能找回掌控感。
就能逼她屈服，就能让她正视他的存在。
结果呢？
他亲手把顾明月推向了更深的绝望，亲手在她心上刻下了可能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非但没有得到任何满足，反而将自己拖入了更黑暗的深渊。
甚至失去了母亲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厌弃感攫住了他。
傅沉舟引以为傲的理智、控制力、决断，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他输得一败涂地，输给了自己的嫉妒、愤怒。
输给了顾明月那无声的冷漠，更输掉了…他不敢深想的东西。
走廊尽头的门缝下，透出主卧室内温暖柔和的灯光。
那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里面，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一个在愤怒和失望中守护着另一个，而另一个正在他亲手制造的创伤里独自舔舐伤口。
他被彻底排除在外，像一个不被需要的，甚至令人憎恶的入侵者。
走廊上的璧钟，分针正在跳动。
但对于傅沉舟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维持着那个颓丧的姿势，一动不动。
壁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疲惫、懊悔、茫然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从未有过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
一阵压抑的破碎啜泣声，极其微弱地，透过那扇厚重的门板，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是顾明月。
她终于哭了，至少她肯发泄出来就好。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在傅沉舟的心口反复切割，比最严厉的斥责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身体因为强烈的冲动而微微前倾。
他想冲进去，想抱住她，想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对不起？
他配说这三个字吗？
他有什么资格求得原谅？
就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站起来的瞬间，门内响起了傅母温柔而坚定的安抚声。
低沉模糊，听不清具体内容，却带着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顾明月的啜泣声在那安抚声中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一些压抑的抽噎。
傅沉舟紧绷的身体颓然松懈下来，重新跌坐回冰冷的地面。
他痛苦地闭上眼。
母亲在，她不需要他。
他的出现，只会让她更加恐惧和痛苦。
懊悔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在这场畸形关系中的所作所为：
强迫的协议，冰冷的交易，充满羞辱的“十次”条款，暗中安排的生育检查，酒会上幼稚的刺激，以及昨夜失控的暴力…
桩桩件件，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是他，一步步把顾明月逼到了绝境，也把自己推向了悬崖边缘。
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顾明月身上彻底失效。
他越想抓住，她离得越远，甚至不惜以自毁的方式反抗。
他以为用孩子能绑住她，却只让她感到被物化的恶心。
他以为用强制的手段能让她屈服，却只换来她彻底的死寂和破碎。
他真的…错了吗？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长久以来固守的傲慢壁垒。
骄傲在巨大的痛苦和失去的恐慌面前，开始摇摇欲坠。
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走廊最深沉的黑暗。
傅沉舟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
脸上是清晰的巴掌印，眼底布满血丝。
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一身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和狼狈。
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是林深，拿着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看到坐在地上的傅沉舟，助理明显吓了一跳，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自家老板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傅…傅总？”林深的声音带着迟疑。
傅沉舟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好一会儿才聚焦在他身上。
助理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文件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傅总，您昨晚吩咐查张医生和那个匿名号码的事情…有结果了。”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眼神动了动，却没有立刻接过去。
放在以前，他会立刻查看，然后冷酷地做出处置。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异常疲惫。
“是张明远，”林深向傅沉舟快速汇报自己查到的信息，
“银行流水显示，在夫人去找他之前，他的私人账户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空壳公司的巨额转账，收款时间就在您安排他为少夫人做检查后不久。通讯记录也查到，他在收到转账后，曾多次与一个无法追踪来源的加密号码联系。基本可以确认，是他将检查内容和您的意图泄露给了第三方，很可能就是发匿名短信的人。”
林深顿了顿，观察着傅沉舟的脸色，继续道：“至于那个匿名号码，技术手段反追踪的最终指向…是顾西洲名下的一家皮包公司控制的一个虚拟号段。虽然无法锁定具体操作人，但源头指向顾西洲无疑。那些挑拨离间的短信，应该都是他或者他指使人发的。”
顾西洲！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疯子！
傅沉舟眼中瞬间凝聚起冰冷的戾气。
是他。
是他一首在背后搞鬼，离间他和顾明月。
甚至可能利用了张医生的贪婪，才让顾明月那么快得知了检查的真相。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傅沉舟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要让顾西洲彻底消失！
要让那个吃里扒外的张明远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怒火吞噬，下达报复指令的前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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