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深秋，清河县的雨裹着寒意浸透青石板路。武记药铺后院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武柏裹紧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袄子，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在唇边时，他瞥见药柜上蒸腾的药气里，那包新到的当归泛着异样的黄。
“柏哥儿，又在这儿瞎转悠？”老掌柜王福生从药碾旁抬起头，铜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武家的生意轮不到你操心。”
武柏强忍着喉间腥甜，走到药斗前。当归特有的辛香里混着一丝刺鼻的硫磺味，他捻起药材凑近鼻尖——断面处细密的白色结晶正随着呼吸簌簌掉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在药材市场打假的经验告诉他，这是用硫磺熏制增重的劣货。
“王掌柜，这批当归......”
“住口！”王福生猛地拍响柜台，瓷药罐震得叮当作响，“你个克死生母的灾星，懂什么药材！”
武柏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药柜。前世作为医药专业研究生，他从未想过穿越成武大郎的庶子，更没想过这个身体先天不足，常年被当作扫把星。药香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父亲武植攥着地契摔门而去的模样。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铜铃响动。武柏扒着门缝望去，西门府的管家来旺正仰着脖子，将檀木匣子拍在柜台上：“武娘子的胭脂到了，我们大官人特意选的京城时新货！”
绣着金线的匣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潘金莲从内室转出，月白襦裙上沾着几片梧桐叶。她伸手去接匣子时，来旺突然松手，木匣“啪”地摔在地上，胭脂膏子迸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腐味。
“哎哟，这过期半年的胭脂，怎配得上武娘子？”来旺阴阳怪气的笑声刺得武柏攥紧拳头，“听说武娘子夜里总往西门大宅跑，莫不是......”
“放肆！”潘金莲猛地抬头，巴掌重重落在来旺脸上。她鬓边的银簪随着动作摇晃，映得苍白的脸越发可怖。武柏注意到她袖口处磨得发亮的补丁，和自己身上的粗布袄如出一辙。
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武植弓着背冲进来，三角眼里满是血丝：“又在惹事！你当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抄起药杵砸向潘金莲，“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丧门星！”
武柏冲上前死死抱住父亲手臂：“爹！是西门庆故意羞辱......”
“住口！”武植反手就是一巴掌，“你娘难产而死，如今又要连累你兄长，我武家怎么养了你这孽障！”
咸腥的血味在口腔蔓延，武柏跌坐在地。药香、胭脂的腐臭、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他的视线突然模糊。恍惚间，他看见潘金莲默默收拾着满地狼藉，发间银簪上的珍珠轻轻摇晃，像极了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宋代步摇。
暮色渐浓时，郓哥的破锣嗓子在巷口响起：“卖梨咯——又大又甜的雪花梨！”武柏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后门，只见卖梨小厮偷偷塞来张皱巴巴的纸条。借着天光，他看清上面潦草的字迹：“砒霜己入西跨院，小心！”
掌灯时分，武柏蜷缩在柴房角落。母亲留下的青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镜面布满铜绿，边缘雕刻的缠枝纹早己模糊。他颤抖着伸手擦拭，突然眼前白光一闪——
超市货架、扫码枪、LED显示屏......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开。当画面定格在药品分区时，他的瞳孔突然收缩：货架上赫然摆着前世熟悉的硫磺检测试纸，包装上的二维码泛着诡异的蓝光。
“鉴宝天目......”武柏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镜面，“原来这就是我的金手指。”铜镜突然发烫，他的视线穿透墙壁，看见前院王福生正在往账本上涂改，潘金莲的房间里，那支银簪在烛火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更远处，西门大宅的西跨院里，一口贴着“当归”标签的樟木箱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箱底隐隐露出半截纸包，暗红色的粉末在缝隙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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