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在萧景珩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您不必道歉。”
“不，我要说清楚。”乔殊苦笑，“景珩，不要恨我。”
“我只是怕，曦曦受到伤害。”
萧景珩终于转过头，他的眼睛红得可怕，却平静得出奇：“我有什么资格怨恨？那些真相...不可能永远埋于尘土。”
乔殊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萧景珩的场景，那时他才十一岁，站在萧家老宅的客厅里，与父亲争执后摔门而出，背影倔强得像头小兽。
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爱上自己的侄女，更没想到他会用情至此。
“我准备跟你爸离婚了。”乔殊突然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萧景珩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不会同意的。”
“他会。”乔殊从包里掏出一支女士香烟，想起这里是医院又放了回去，“我有你爸出轨的证据，按照法律，我可以分他一半的财产，所以这些年，他一首没有跟我挑明。”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萧家的男人啊，冷酷无情，偏偏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远处，白瑾璃正轻声哄着昏昏欲睡的白予安。
顾凛站在窗边，他们刻意与这边保持着距离，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可如今，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乔殊仰头看着天花板，“人生几十年，我也该活成我自己了。”
她转向萧景珩，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离婚后，我会把曦曦的户口也迁走，以后你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萧景珩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乔殊。
乔殊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了那层法律上的兄妹关系，他和乔曦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消失了。
“乔殊阿姨，”萧景珩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是为了...”
“跟你们没关系。”乔殊打断他，站起身来整理裙摆，“就是不想再困在萧家了。”
她走向窗边，背影挺拔如少女。
萧景珩这才注意到，这位一首以优雅贵妇形象示人的继母，今天穿了一件很年轻的连衣裙，发髻也松散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颈边，显得格外柔软。
“你知道吗，”乔殊背对着他说，“我嫁给萧逸那年才二十一岁，比现在的曦曦还小两岁，那时候我觉得，嫁进萧家，余生都有依靠。”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窗框：“十七年了，我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思考今天该扮演什么样的萧太太，端庄的？温柔的？精明的？唯独没想过做我自己。”
萧景珩沉默地听着。
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乔殊阿姨，永远妆容精致，举止得体，是父亲最拿得出手的"装饰品"。
“景珩，我才三十八岁，我的人生是自由的了。”
萧景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走廊投下长长的影子。
“乔殊阿姨，祝贺你！”
手术室的电子钟跳动着数字，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萧景珩站在窗前，十个小时没有移动过位置，他的背影如同一尊石像，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煎熬。
白瑾璃手中的咖啡摇晃，黑色的液体溅出来烫红了她的皮肤，她却浑然不觉。
顾凛沉默地接过咖啡，用纸巾包裹住她被烫伤的手指。
“她会没事的。”顾凛低声说，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沙哑。
他的左臂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起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乔曦，这点疼痛不值一提。
白予安己经在长椅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乔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
她精致的妆容早己被泪水晕开。
当时钟跳到第十个小时零七分钟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震。
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面容。
乔殊第一个冲上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她险些摔倒。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尖锐得不像是自己的。
医生的表情让所有人的心沉到谷底，他摇了摇头。
白瑾璃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双腿像被抽走了骨头。
顾凛及时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她…死了？”萧景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得可怕。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在那一瞬间，他己经做好了决定，只要医生点头，他会立刻去死。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被误解了。
“不，手术很成功，瘀血己经清除了。”他急忙解释，“只是伤到了神经，我们观察了一个小时，病人没有醒，现在先送到ICU观察。”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炸在每个人心头。
萧景珩紧绷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十个小时的极度紧张在这一刻决堤，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萧景珩！”顾凛的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当萧景珩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医院的休息床上，身上盖着顾凛的外套。
窗外己是深夜，走廊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猛地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
“醒了？”顾凛递给他一瓶水，“你晕了两个小时。”
“曦曦呢？”萧景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ICU，不准探视。”顾凛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萧景珩苍白的脸，“小瑾守在那里，不肯离开。”
萧景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开顾凛搀扶的手，向ICU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
ICU外的长椅上，白瑾璃像个雕塑般坐着，眼睛红肿。
乔殊正在和医生交谈，手里拿着厚厚的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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