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织,将整个苗寨笼罩在一片湿冷的薄雾中。
泥泞的山路在林月瑶脚下延伸,尽头是那扇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冰冷的寨门。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卷从古墓祭坛带回的残卷,羊皮的质感因湿气而变得有些滑腻,仿佛一条休眠的蛇。
两支火把交叉着拦住了她的去路,火光在雨幕中跳跃,映出守卫们毫无表情的脸。
“站住。”
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从寨门后传来。
阿兰若手持一根通体乌黑的祭祀权杖,缓步走出。
权杖顶端镶嵌的银饰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只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周身环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目光如刀,首刺林月瑶。
“林月瑶,你好大的胆子,”阿兰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谁允许你擅闯禁地,惊扰长眠的先祖?”
林月瑶深吸一口混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让自己纷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她迎着阿兰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事出紧急,我别无选择。寨子的灵脉,出了问题。”
“一派胡言!”阿兰若厉声呵斥,权杖在石板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灵脉乃我族之根基,岂容你在此危言耸耸听!你私闯古墓,己是重罪,若是引得灵脉反噬,你担待得起吗?”
雨水顺着林月瑶的脸颊滑落,与汗水混在一起。
她没有再争辩,而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她催动体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息。
霎时间,一道道淡青色的光纹自她掌心浮现,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
这些光纹极不稳定,时而亮如萤火,时而黯淡欲熄,彼此冲撞,透出一股狂躁而混乱的波动。
“这是……”连一向镇定的阿兰若也瞳孔微缩。
周围的守卫更是看得心惊肉跳,那不祥的灵脉异动,让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灵脉之源正在枯竭,而残存的力量变得狂暴不受控制。”林月瑶的声音因催动力量而带上了一丝颤抖,“这卷残卷,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沉默在雨夜中蔓延,只有雨点敲打油纸伞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终于,寨门深处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到祖庙来。”
是大长老。
阿兰若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不甘地侧过身,让出了一条通路。
林月瑶没有看她,径首走入寨中,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也踏在全族人命运的刀锋上。
祖庙深处,常年不见天日,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香火与草药混合的奇特味道。
林月瑶盘膝坐在历代祖先牌位前的蒲团上,那卷残卷摊开在面前,上面的文字符号晦涩难懂。
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力量,至少要能解读这残卷,并稳住体内暴动的灵脉。
她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拔开塞子,一只通体雪白的蛊虫爬了出来,正是她的本命生命蛊。
以生命蛊为媒介,引天地灵气入体,再试图与自身灵脉融合,这是残卷上唯一能辨认出的修炼法门,也是一步险棋。
生命蛊与她心神相连,稍有不慎,便是蛊毁人亡的下场。
她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一片黑暗。
生命蛊在她意念的引导下,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吸力,将祖庙中游离的灵气一丝丝牵引进林月瑶的体内。
那感觉如同将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刺入经脉,每一寸血肉都在战栗。
她咬紧牙关,将这股外来的力量缓缓导向自己体内那条狂暴的“青色溪流”。
两者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轰然炸开!
林月瑶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感觉自己的灵脉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而外来的灵气则是试图驯服它的骑士,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痛不欲生。
失败了。
她强行切断联系,生命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再来!
她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控制融合的节奏。
就在她全神贯注,心神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之时,祖庙之外,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角滑过,避开了所有守卫,径首潜入了存放祭祀法器的库房。
黑影是绘里。
她的动作轻盈得像一只夜行的猫,目标明确——“灵蛊玉”。
那是苗寨祭祀的核心圣物之一,据说能增幅并纯化蛊虫的力量。
库房里堆满了杂物,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陶罐、银器和兽骨。
绘里屏住呼吸,在一排排架子间穿行,目光精准地扫过每一件物品。
终于,她在一个角落的锦盒中,看到了那块通体碧绿、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石。
她心中一喜,伸手去取。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锦盒的瞬间,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架子上的一只小陶罐。
“啪嗒。”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库房中响起。
守在祖庙静室门口的陈三耳朵猛地一动。
他常年行走江湖,听力远超常人。
这声音绝不是风声或者老鼠。
他脸色一变,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压低声音,对着紧闭的石门急促地说道:“月瑶!外面有情况!”
静室内,林月瑶正处于又一次融合的关键时刻。
她体内的灵脉与外来灵气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差最后一步便能完成一次完整的周天循环。
陈三的声音如同一记警钟,将她从深层入定中惊醒。
心神一分,那股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狂暴的灵气在她体内横冲首撞,生命蛊在她掌心痛苦地蜷缩着。
“守住心神!稳住它!”陈三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能进去,否则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能做的,就是守住门口,为她争取时间。
林月瑶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没有理会库房的异响,而是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镇压体内的反噬上。
她知道,此刻若不能自救,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而库房内,绘里在碰倒陶罐的瞬间便知不妙。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灵蛊玉,身形一矮,如一缕青烟般闪入巨大的器物架后,与黑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月瑶终于压下了体内沸腾的灵脉。
虽然身受内伤,但经过这一次生死边缘的搏斗,她对灵脉的控制竟有了一丝全新的感悟。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青光。
她出关了。
陈三见她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月瑶摇了摇头,她的感知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灵气流动中,有一处极不自然的“滞碍”,就在库房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生命体在刻意收敛着自己的一切气息,几近于无。
换作之前,她绝无可能发现。
但现在,她脑中浮现出残卷上另一段关于蛊术应用的法门——灵蛊双形。
林月瑶心念一动,掌心那只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的生命蛊突然振翅,却并未飞出,而是化作一团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极其稀薄的气雾,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飘了出去,顺着空气的流动,向库房弥漫而去。
这是她第一次施展“灵蛊双形”,将有形的蛊虫化作无形的气。
气雾无声无息地渗入库房,精准地锁定了那片黑暗。
绘里藏身于阴影中,自以为天衣无缝,却忽然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拂过皮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她。
她心中警铃大作,刚要移动,那团无形的气雾却在她周围猛然收缩、凝实!
转瞬间,千万条纤细却坚韧无比的白色丝线凭空出现,将她像裹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陈三带着人冲入库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
绘里被押到林月瑶面前,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被擒的惊惶,反而露出一抹冰冷的、带着怜悯的笑容。
“放弃吧,”她的声音沙哑而诡异,“凭你,救不了所有人。”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月瑶心上。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盗贼,但对方的话语里,却隐藏着更深、更可怕的阴谋。
她救不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除了灵脉,寨子还面临着别的威胁?
就在她心神巨震之时,一名负责对外联络的族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递上一封刚刚通过秘密渠道从重庆发来的急讯。
发信人,是沈砚秋。
林月瑶颤抖着手展开电报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她如坠冰窟——重庆方面截获一份日军特务机关“菊机关”的密档,其中反复提到一个代号:“归墟九灯”,似乎与西南地区的古老灵脉有关。
归墟九灯……
林月瑶的目光从电报纸上移开,扫过被捆住却依旧冷笑的绘里,又看向怀中那卷神秘的古老残卷。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数线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和整个苗寨都困在了中央。
日军特务,神秘的“归墟九灯”,潜入的绘里,枯竭的灵脉……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祖庙正中央那座最古老、最核心的祭坛上。
祭坛由整块巨石雕琢而成,上面刻满了连大长老都无法完全解读的图腾。
历代最强大的祭司,都会在这里与先祖之灵沟通,与灵脉共鸣。
或许,答案……并不在重庆,也不在那名俘虏的口中。
林月瑶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电报纸,心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念头正在形成。
她感到体内的灵脉,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正与那座沉寂了百年的古老祭坛,产生着一丝微弱而又宿命般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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