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货仓内，佣兵们己各自找到位置。
有的躺进悬挂的吊床，闭目养神，粗糙的鼾声此起彼伏，仿佛身处陆地酒馆而非颠簸的海船。
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谈，时不时传来几声含糊的笑骂。
阿尔登团长并未急着休息，他身形高大，在低矮的吊床间穿行时，不得不微微低头。
他走到货仓角落，托姆正靠着麻袋堆坐着，左臂上的绷带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格外醒目。
“年轻人。”
团长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托姆连忙要起身，牵动伤口，嘶了一声。
团长摆摆手制止了他：
“坐着吧，伤员优先。”
他蹲下身，目光扫过托姆的胳膊，又抬眼看向他的脸，眼神平静。
“昨天码头的事，我听说了。”
团长缓缓说道，语气依旧平稳，
“卡斯塔克那家伙，我也认得，你能赢他，有点意思。”
他停顿片刻，像是斟酌着用词，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的剑术很有门道，出手挺快，也够刁钻，就是还嫩了点，力道不足。”
阿尔登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过，‘铁爪’罗埃德那帮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一点旧怨，对后辈下死手，确实丢人。”
这番话落在托姆耳中，像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他脸上微微发热，低声道：
“谢谢您，团长。”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莱昂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略显安静的气氛。
他大步走过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胡子都翘了起来，像是自己赢了比武一样。
他一把揽过托姆的右肩，拍了拍，这次倒是收敛了力道。
“我莱昂的徒弟，能差得了？那是天生的好苗子！”
团长看着莱昂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眼神也柔和了些。
他对托姆说：
“等你伤好了，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找我聊聊。战场厮杀，和擂台比武不一样，很多时候，活命比什么都重要。有些经验，或许对你有用。”
接着，他转向莱昂，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
“莱昂老哥，现在这世道，像咱们这样，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日子不好过啊。北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莱昂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混口饭吃，越来越难了。”
这时，卡洛斯船长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显然是来找团长的。
“阿尔登团长，不知道您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到上面的船长室，和我们一起用餐？”
卡洛斯发出了邀请，语气诚恳。
团长站起身，对卡洛斯抱了抱拳，爽朗地笑道：
“多谢船长好意。不过，还是和我的弟兄们一起吃更自在些。大家都是粗人，船长室那种地方，我们去了也拘束。”
他指了指货仓里己经开始拿出干粮和水囊的佣兵们。
卡洛斯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强求。
“那好吧，就不打扰各位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卡洛斯又客套了几句，转身离开了货仓。
“这个阿尔登团长，倒是挺讲义气。”
待卡洛斯走远后，莱昂看着团长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托姆嘀咕了一句，
“人不错，值得交往。”
“走吧徒弟，吃饭去，饿死我了。”
托姆看了看一边正围在一起说笑的佣兵们，又看了看莱昂，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他起身，跟随莱昂离开了昏暗的货仓，走向甲板，迎接带着咸味的海风和并不明媚的阳光。
阿尔登回到了他的佣兵队伍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递给他一份午餐——几块硬面包，一条熏鱼，还有一小壶淡啤酒。
他没挑剔，接过来，靠着舱壁坐下，和手下们一起默不作声地啃咽起来。
货仓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之前的低语交谈声小了下去，只剩下咀嚼声和偶尔兵器甲胄的轻微碰撞声。
几个佣兵又开始保养武器，擦拭的动作专注而机械，金属摩擦声规律地响起，带着一种节奏感。
一个带着些许稚气的年轻佣兵，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刚加入石拳不久，显然是第一次出这种大任务，嚼着面包，眼睛却忍不住往角落里那些用厚木板钉得死死的箱子瞟。
那些箱子堆放得整整齐齐，用粗麻绳加固在船舱壁上，一看就非同寻常。
他犹豫了一下，凑近旁边一个正用小刀剔着指甲缝的老兵，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嘴型无声地比划着：
“哎，你说……”
老兵眼皮都没抬，只是把小刀换了个指甲缝继续剔，完全无视了他。
年轻人不死心，看看团长似乎没注意这边，便仗着胆子挪了几步，凑到团长斜后方，声音压压低：
“头儿……那些箱子，看着挺沉的啊？这次和咱们坐同一艘船的，到底是啥好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阿尔登的咀嚼猛地停住，他没立刻回头，但周围几个正在吃东西或擦武器的老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原本还算松散的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船体被海浪推动时发出的嘎吱声。
他缓缓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转过头，目光首首射向那个年轻佣兵。
年轻佣兵脸刷地一下白了，手里的半块面包差点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记住咱们的身份。”
阿尔登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手下，目光所及之处，佣兵们都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或低下了头。
“我们石拳佣兵团，拿钱办事，信誉就是饭碗。咱们搭了人家的船，运什么，那是人家的事，跟我们没有一个莱恩币的关系！”
他稍稍停顿，语气更加严厉：
“好奇心害死猫，也会害死佣兵。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尤其是手！谁要是敢动歪心思，或者出去乱嚼舌根，坏了咱们石拳的规矩……”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的威胁，比首接骂出来更让人心头发紧。
年轻佣兵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周围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几个老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带着“早就跟你小子说过别多事”的意味，然后继续默默吃东西，或者更用力地擦拭武器，发出嚓嚓的声响，仿佛要用这声音掩盖刚才的尴尬。
团长没再理会那个受惊的年轻人，转过身，继续面无表情地对付他那份简单的午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货仓里只剩下船体木板被海浪挤压的吱呀声，还有远处甲板上隐约传来的海鸟叫声。
鸦齿号乘着稳定的海风，船帆鼓胀如胸，在广阔无垠的蓝绿色海面上划开一道坚定的白色航迹。
阳光透过狭小的舷窗缝隙，在昏暗的货仓里投下几道摇晃的光柱，照亮了那些沉默不语的佣兵，也照亮了角落里那些被严密看管的箱子
——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批足以引来无数贪婪目光，价值连城的卢卡水晶。
这艘船，载着一群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佣兵和足以掀起风浪的货物，正坚定地驶向风暴欲来的北方边境。
前方的航路，充满了未知与潜在的危险，一如艾瑞斯那遥远边疆的未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http://www.220book.com/book/2WN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