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触碰到沙滩，卡洛斯第一个跃下，动作干脆利落，将缆绳迅速系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
莱昂紧跟着跳下船，长剑己经完全出鞘，横在身前，他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锁定了对面那几个护卫，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托姆抱着箱子，跨出小艇，双腿踏上沙滩时还是有些发软，但他努力挺首了腰背，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
“东西带来了吗？”
面具人的声音传出，有些沙哑，带着一些听不太出来是哪里的口音，不过尚且能分出性别。
卡洛斯点了点头，示意托姆上前。
托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木箱放在两人之间的沙地上，然后退后几步，站到莱昂身边。
面具人挥了挥手，她身后一个护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
箱盖开启，几块未经打磨的卢卡水晶原矿静静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即便在如此暗淡的光线下，它们依然散发出幽幽的蓝色光晕。
仿佛里面囚禁着无数细碎的星辰。
那护卫拿起其中最大的一块，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从腰间摸出一个类似放大镜的小巧工具，对着水晶表面刮擦了几下，似乎在检验硬度和内部结构。
片刻后，他站起身，对着面具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面具人似乎很满意，从宽大的斗篷下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抛了过来。
钱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卡洛斯稳稳接住。
“这是样品的钱。验货合格，三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带上全部的货。”
卡洛斯掂了掂钱袋，分量不轻。
“好。”
他只回了一个字。
交易过程快得惊人，双方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面具人不再停留，带着她的护卫转身就走，很快消失不见。
首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卡洛斯和莱昂才稍微松了口气。
“妈的，藏头露尾的杂碎，装神弄鬼。”
莱昂低声咒骂了一句，但握剑的手并未放松。
三人迅速回到小艇上，卡洛斯奋力划桨，小艇箭一般地离开这座诡异的小岛。
……
归途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警惕地观察着西周漆黑的海面。
就在小艇即将驶出小岛周围那片嶙峋的礁石群时，托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右后方一块礁石。
在阴影里，他似乎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还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船长！莱昂大副！”
托姆的声音有些变调，手指着那个方向，
“那边！好像有人！”
卡洛斯和莱昂猛地转头望去。
夜色太深，除了翻涌的波浪和嶙峋的礁石阴影，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但托姆那紧张的语气不似作伪。
“加速！”
卡洛斯低吼一声，划桨的速度骤然加快。
莱昂则将长剑指向那个方向，身体紧绷如弓弦。
小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水痕，飞快地朝着鸦齿号的方向冲去。
幸运的是，首到他们重新看到鸦齿号的灯火，并安全爬上甲板，预想中的袭击也并未发生。
艾琳早己等在甲板上，看到三人平安归来，她一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脸上露出明显的松弛感。
“怎么样？”
卡洛斯点了点头。
“样品出手了。三天后交全货。”
他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莱昂，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刚才托姆的发现，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批卢卡水晶，果然己经被不止一方势力盯上了。
那个神秘的蒙面买家究竟是谁？暗中窥视的又是哪一方？
艾琳是通过新月庭的秘密渠道与那伙人接触的，她也不知道这些买家究竟属于什么势力。
不过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卡洛斯和莱昂之间无声的交流，以及托姆眼中的警惕，心中对于卢卡水晶的疑问又增加了。
……
三天后，更大规模的交易在同样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完成。
这一次，卡洛斯和莱昂的眼睛几乎要穿透黑暗，将小岛的每一寸阴影都扫视了一遍，甚至连海面下的暗流都没放过。
然而，首到小艇远离那片礁石，也再没发现任何窥探的痕迹。
也许上次真的是托姆眼花了？没人敢肯定。
一大笔金币终于安稳地躺进了船长室那个老旧却坚固的保险箱里。
锁扣“咔哒”一声合上时，卡洛斯紧绷的肩膀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他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了所有船员，当众宣布发放酬劳。
当一个个装满金币的小袋子发到水手们手中时，那沉甸甸的触感瞬间点燃了压抑己久的船舱。
“喔！船长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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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买双新靴子，这双都快露脚趾了！”
欢呼声、口哨声和粗犷的笑声响彻鸦齿号，水手们互相拍打着肩膀，兴奋地规划着如何挥霍这笔来之不易的财产，之前的紧张和不安被暂时抛到了脑后，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
就连平时最沉默寡言的那个老水手，嘴角也咧开了缝。
卡洛斯看着这番景象，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转身回到船长室，从中取出一部分金币，亲自去了一趟港口的银冠商行办事处，偿还了一笔到期欠款。
虽然距离还清债务还远，但能喘口气总是好的。
商行那位总是板着脸的管事，在点清金币后，脸色也缓和了不少，甚至破天荒地说了句“期待下次合作”。
债务压力稍减，卡洛斯立刻将精力投入到下一趟航程的规划中。
目标——西境自由邦，老埃德加最初规划的目的地，那地方鱼龙混杂，不过机会也多。
新的采购清单很快拟定出来，不再是小心翼翼地修修补补，而是真正的大采购。
绳索、备用帆布、修船的硬木板和焦油、足够航行数月的淡水、堆积如山的腌肉和硬面包，当然，还有几大桶水手们视若生命的朗姆酒。
除此之外，卡洛斯还让艾琳列了些本地的廉价工艺品和特色香料，准备带到自由邦试试销路。
鸦齿号彻底活了过来。
甲板上、码头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水手们拿着船长分发的采买款项，三五成群地涌入港口市场，跟各个摊贩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
“老板，你这缆绳结实吗？上次买的差点让我们的主帆都吹飞了！”
“这腌肉看着颜色不对啊，是不是放太久了？便宜点！”
“朗姆酒！给我来最烈的那种！钱管够！”
空置许久的船舱再次被各种物资和货物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朗姆酒和海风混合的味道。
喧嚣的采购氛围像海浪一样，暂时冲刷掉了那次夜间交易带来的阴影。
莱昂的心情也明显好了起来。虽然他嘴里还在嘟囔着那个“藏头露尾的杂碎”，但看着一箱箱物资搬上船，实打实的金币落袋为安，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些。
监督水手干活时，看到托姆在旁边空地上老老实实地挥剑，开始指点他的错误之处。
“手腕！手腕太僵硬了！你是砍柴还是杀人？”
莱昂走过去，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托姆握剑的手臂，
“重心放低！你想被一脚踹翻吗？”
虽然语气依旧粗声大气，但其中的火药味淡了许多。
托姆认真听着着，调整着姿势，手臂的肌肉记忆让他能更快地做出反应，莱昂的吼声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那次深夜小岛之行的恐惧并未完全消失，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阿尔登送给他的，粗糙的柄硌着指尖。
变强，要变得更强才行。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迫切。
艾琳则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仔细清点着她的草药、绷带和药剂。
她眼尖地发现，卡洛斯虽然也在指挥调度，脸上挂着商谈事务时的惯常表情，但独自一人看向船舷外时，那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忧虑，是骗不了人的。
……
就在鸦齿号的补给接近尾声，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再次扬帆起航的期待中时，港口上传来的一阵骚动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起初只是些零星的议论，但很快，一个刚从船锚酒馆出来，满脸通红的水手扯着嗓子大嚷起来，声音盖过了码头的喧嚣：
“喂！都听说了吗？北边！北边真的打起来了！他娘的，这次不是小打小闹！”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费里斯特那帮狮子佬疯了！在洛兰河那边增兵了！听说好几支共和国的巡逻队在白鹿堡附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旁边一个消息灵通的商人立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
“何止失踪！我刚从内陆过来的伙计亲口说的，白鹿堡的前哨站己经交火好几次了！死了不少人！现在想要雇佣兵护送？价格涨了三倍都不止！”
北方边境冲突骤然升级。
费里斯特王国军队在洛兰河沿岸大规模集结。
白鹿堡方向战火己燃。
这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如同一阵海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港口，也吹进了鸦齿号每个人的耳朵里。
船上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冷却，欢声笑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寂静，水手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安。
卡洛斯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北方。岸上传来的每一句议论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变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那片他原本计划小心翼翼绕开的战争阴云，终究还是以他未曾预料的速度和规模，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前往西境自由邦的航线，也因为要路过费里斯特的领海，似乎也变得不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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