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阿尔登独自坐在营房角落,借着昏暗的油灯光芒,用一块鹿皮仔细擦拭着他那柄巨大的双手剑。
剑身宽厚,反射着冷冽的光,上面又出现了不少新的细微划痕。
他用指腹感受着剑刃的锋利,确认没有卷口。
白天的斥候冲突只是个开始。
艾瑞斯指挥官的傲慢与无能让他头疼欲裂。
今天下午,那位穿着潇洒披风、下巴抬得老高的年轻军官又来了,唾沫横飞地要求他们主动出击,去探查河对岸费里斯特人的虚实。
阿尔登几乎是拍着桌子才顶了回去,质问对方是想让他们这百来号佣兵去给对岸数万大军挠痒痒,还是想白送人头。
最后那军官脸色铁青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粗鄙的佣兵”。
而手下那几个佣兵团长,更是让他心烦。
爱德华和利雅那两个家伙,阳奉阴违的小动作就没停过。
就在昨天,两个乌木佣兵团的醉鬼因为偷窃军粮被他的人逮了个正着,还想拔刀,差点就在营地里首接火拼。
阿尔登不得不亲自出面,用剑脊拍翻了闹事者,才把事情压下去,但那梁子算是结下了。
维持这脆弱的联盟,比砍翻一队敌人还累。
……
更大的压力来自河对岸。
费里斯特人的金狮旗帜在北岸迎风招展,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地平线。
数量庞大的军营连绵不绝,而且每天都能看到新的帐篷在增加,那股力量感,即使隔着一条洛兰河,也让人喘不过气。
小型投石机开始零星地向白鹿堡的外围阵地投掷石块,虽然准头差得离谱,砸在泥地里噗噗作响,造成的实质损害也有限,但那石块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以及砸在临时工事上的沉闷撞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堡内日益紧张的守军,决战随时可能爆发。
弩炮的射击也变得更加频繁,巨大的弩箭带着令人心悸的破风声,“咄咄”地深深扎入白鹿堡坚固城墙前的土地,留下一个个碗口大的深坑,或者干脆将木质的箭塔射得木屑横飞,偶尔还会带走一两个倒霉的哨兵。
皮特站在城垛后,从紧张地望着河对岸。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对岸连绵的火把光亮,他能看到成片成片的黑影在移动、集结。那是费里斯特的骑兵在调动,规模惊人。
马匹的嘶鸣声、甲叶的碰撞声隐约顺着风传来,数量之多,让他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重甲骑士,冰冷的面甲和手中致命的长枪。
他记得小时候听吟游诗人唱起骑士的故事,那些身披闪亮盔甲、为了荣誉和信仰冲锋陷阵的英雄。
他也曾偷偷梦想过,有一天能骑上高头大马,成为那样的人。
可现在看着河对岸那些移动的黑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荣耀?只希望自己不会成为那些骑士老爷们的“荣耀”战功了。
阿尔登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不远处的阴影里,同样默默注视着对岸。
他不像皮特那样几乎要把恐惧写在脸上,那年轻人的脸色在月光下恐怕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
阿尔登只是静静看着,脑子里像是有无数齿轮在疯狂转动、咬合,推演着。
如果在平原、在丘陵、在森林,甚至就在这片河滩上,遭遇费里斯特那如墙推进,足以碾碎一切的重骑兵冲锋,他该如何指挥手下这群成分复杂、装备参差不齐、甚至还各怀鬼胎的佣兵?
他扫了一眼远处自己佣兵营地方向的零星火光,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正能打硬仗的?
他自己带来的老底子还算可,那帮北方来的山民也都是好汉子,但爱德华和利雅那两拨人……
阿尔登几乎能想象出来,一旦敌人的重骑兵开始冲锋,他们的人很可能第一个崩溃,甚至可能为了逃命冲乱己方阵型。
昨天那两个乌木佣兵团的醉鬼为了点口粮就敢拔刀,指望他们在骑士的长枪面前保持队形?
简首是笑话。
长枪阵?听起来不错,确实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可这需要铁一般的纪律和勇气,他手下这群人里,能有几个人在马蹄雷鸣、大地颤抖时还能握紧长枪站稳脚跟?
恐怕到时候别说刺马,能不丢下武器转身逃跑就谢天谢地了。
挖陷坑,布置拒马?
想法很好,可看看这河滩,能有多少木材和时间给他们?
那位艾瑞斯指挥官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划着小舢板冲过河去英勇冲锋一番,哪会给他们时间慢悠悠地布置防御工事。
就算勉强弄了一些,又能挡住多少?几百骑?几千骑?
对岸那黑压压望不到边的营地,恐怕能冲垮十道这样的防线。
他甚至开始在脑中勾勒战场。
骑兵洪流冲垮简陋的防线,佣兵们溃散,然后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画面让他胃里有些发堵。
最好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依托白鹿堡的城墙。但城墙也不是万能的,费里斯特人的投石机和弩炮虽然准头不佳,可数量上来了,总能砸开缺口。
而且,守城意味着被动挨打,粮草、箭矢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这堡垒,又能撑多久?
阿尔登习惯性地开始盘算另一笔账。如果真的打到最惨烈的那一步,需要支付多少抚恤金?一个普通佣兵的命值多少?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呢?爱德华和利雅会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
他甚至开始琢磨,战死了还好说,要是重伤残废了,那更是个无底洞。
这该死的生意……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更像个精打细算的商人,而不是战士。
……
北境战火骤然升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几天内便飞抵锡鲈港,港口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海军的巡逻艇出动更加频繁,码头入口的卫兵开始严格盘查过往的行人和货物。
市场里,粮食、武器、铁料的价格每天都在悄悄往上涨。铁匠铺的学徒抱怨连马掌钉都贵了。
就连码头工人常买的劣质腌肉,也硬生生涨了两个卡里(卡里,艾瑞斯人使用的货币)。
一个刚买了半条黑面包的搬运工,掂量着手里轻飘飘的钱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船锚酒馆里,水手们唾沫横飞的话题变了。
海怪和异域女人的故事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北方战事的各种猜测。
有人赌艾瑞斯指挥官能守住白鹿堡,有人摇头说费里斯特人的骑兵能踏平一切,不过大部分人只是闷头喝酒,担心跑船的收入会不会受影响,或者自家在军队里服役的亲朋是否还活着。
角落里一个瘸了腿的水手哼了一声:
“打仗?哼,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讨生活的。”
冒险者公会门口的悬赏告示板,几乎一夜之间就被与北方相关的任务塞满了。
“高价征召经验丰富的佣兵,即刻前往白鹿堡增援,待遇从优!”
酬金数字确实,但下面签名者寥寥无几。
“悬赏!费里斯特军队调动情报,任何有效信息皆有重赏!”
几个穿着不像冒险者,倒像探子的人围着细看。
“紧急护送!军需物资前往边境,酬金翻三倍!”
这几项任务挂了好几天,问的人多,接的人少。
老道的佣兵都清楚,这种任务的死亡率和酬金一样高。
一个年轻冒险者看得双眼放光,被旁边的老佣兵一把拉住:
“小子,想挣钱也得有命花。那条路现在可不好走。”
战争的阴云不再是洛兰河畔独有,它的阴影正沉甸甸地蔓延开,压在共和国的每一个角落,也压在锡鲈港每个为生计奔波的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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