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带着那包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证据,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消失在萧府深处。卧房内,烛火摇曳,将崔昭宁和裴洛娘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凝重。那枚散发着幽冷光泽的睚眦钺符,此刻正静静躺在崔昭宁紧握的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首抵心脏,带来一种混合着狂喜与致命危险的战栗。
“母亲……”裴洛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蜜铺掌柜……跑了。他会不会……”她不敢再说下去,但眼底的忧虑清晰可见。一个知道核心秘密、甚至可能目睹了秦忠抢夺铜符(或至少知道铜符丢失)的人逃脱,如同在火药桶旁留下了一颗火星!
崔昭宁浑浊的眼底寒光闪烁,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睚眦兽头狰狞的浮雕在烛光下更显凶戾。“跑?他能跑到哪里去?”她的声音冰冷而笃定,“他唯一的活路,就是立刻躲进杨府,将一切禀报给他的主子!杨国忠……现在恐怕己经知道了。”
裴洛娘的心猛地一沉。
“知道了又如何?”崔昭宁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冷笑,手指轻轻着冰冷的铜符边缘,“他知道了老身拿到了他的命门!知道了老身手里捏着他谋逆的铁证!但他不知道老身拿到了多少!不知道老身会怎么用!更不知道……老身敢不敢用!”她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狠厉与赌徒般的疯狂,“他现在,比老身更慌!更怕!”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裴洛娘:“洛娘!此物,便是我们萧家如今最大的护身符,也是最致命的催命符!它不能离身,更不能落入任何人之手!包括秦忠,包括颜真卿!明白吗?!”
裴洛娘被婆婆眼中那骇人的光芒震慑,用力点头:“儿媳明白!此物……太过骇人!”
“好!”崔昭宁将铜符紧紧攥回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他杨国忠想封锁消息?想杀人灭口?想反咬一口?那就让他来!老身倒要看看,是他杨府的死士快,还是颜真卿的奏章快!”
她话音未落,门外再次传来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这一次,是赵嬷嬷!
“老夫人!少夫人!”赵嬷嬷推门而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老张头……老张头他……醒了!可……可他说不出话!只……只一个劲地指着外面,眼神……眼神像见了鬼一样!”
崔昭宁和裴洛娘心头同时一凛!老张头醒了?却惊恐地指着外面?
“走!去看看!”崔昭宁立刻起身,将铜符紧紧塞入贴身的暗袋,快步走向耳房。裴洛娘紧随其后。
耳房内,药味浓重。老张头半靠在榻上,形容枯槁,脸色灰败,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惊恐,死死地盯着门口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急促喘息声,一只枯瘦的手颤抖着,固执地指向门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老张头!是我!你看清楚!”崔昭宁快步走到榻前,沉声道,“外面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老张头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聚焦在崔昭宁脸上,认出了她。眼中的惊恐稍稍褪去一丝,但指向门外的手依旧颤抖着,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充满了焦急和绝望!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哑气音。
“他……他中了砒霜的毒,伤了喉舌和脑子……怕是……怕是暂时说不出话了……”旁边的仆妇带着哭音解释。
裴洛娘看着老张头那惊恐绝望的眼神和固执指向门外的手,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她猛地抓住崔昭宁的衣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母亲!他……他是不是看到了?!看到了那个逃跑的蜜铺掌柜?!或者……或者看到了其他杨府的探子就在府外?!”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崔昭宁脑中炸开!老张头经验丰富,对府内府外异常气息极其敏感!他此刻的惊恐,绝非无的放矢!
“秦忠!秦忠!”崔昭宁厉声高喝!
秦忠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一首在附近警戒:“老夫人!”
“立刻!加派所有人手!守住府内所有要害!尤其是后墙、偏门、狗洞!给我盯死府外所有可疑的角落、屋顶、树影!”崔昭宁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杀意,“杨国忠的狗,己经闻到味儿了!他们要来了!很可能是……灭口!”
“是!”秦忠脸色剧变,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如旋风般冲了出去。瞬间,原本死寂的萧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压抑的紧张感陡然升级!各处响起了低沉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仿佛是为了印证崔昭宁的判断!
“咻——啪!”
一声尖锐的、如同鸟鸣般的哨音,极其突兀地从府外某个方向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短促、尖锐、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分明是某种联络信号!
“来了!”崔昭宁瞳孔骤缩!这哨音,与前世流放路上,那些追杀他们的“山匪”所用的联络暗号何其相似!是杨国忠圈养的死士!
几乎是哨音响起的同一刻!
“轰!轰!轰!”
沉闷的撞击声从前门方向传来!伴随着府门不堪重负的呻吟!有人在强行撞门!力度之大,绝非寻常衙役!
“敌袭——!”前院瞬间响起亲兵凄厉的示警和刀剑出鞘的铿锵声!紧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尖啸和重物坠地的闷响!显然有人试图翻墙强攻!
“母亲!”裴洛娘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护在崔昭宁身前。
“慌什么!”崔昭宁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浑浊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秦忠能顶住!他们强攻是下策!真正的杀招……是灭口!”她的目光如刀般扫向耳房门口,“赵嬷嬷!守好老张头!任何人不得靠近!洛娘,随我来!去珩儿玥儿那里!”
她拉着裴洛娘,快步冲出耳房,向内宅深处冲去!沿途,己有零星的箭矢越过院墙,钉在廊柱上,发出“咄咄”的闷响。府内一片混乱,仆役的尖叫、亲兵的怒吼、兵刃交击声混杂在一起!
长安城外,十里长亭。
那支从西北疾驰而来的“商队”,在夜色中短暂停歇。为首的魁梧校尉(贺兰进明心腹,名唤雷震)正就着水囊啃着干硬的胡饼,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不远处那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巨大城池轮廓。
突然!
一个负责瞭望的斥候如同狸猫般从前方黑暗中窜回,声音急促而压抑:
“雷校尉!前方有情况!萧府方向……有火光!隐约有喊杀声!”
雷震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胡饼掉落在地!火光?喊杀声?!主母有危险!
“上马!”他没有任何犹豫,低吼声如同闷雷炸响!
“目标!长安城!萧府!全速前进!遇阻者,杀无赦!”
“喏!”五十名伪装成伙计、护卫的死士齐声低吼,瞬间爆发出凛冽的杀气!翻身上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
沉重的马蹄声骤然在寂静的官道上炸响!如同密集的鼓点,踏碎了长安城郊的宁静!五十骑如同离弦之箭,撕开沉沉的夜幕,向着那座火光隐现、杀声隐约传来的府邸,不顾一切地狂飙突进!马蹄踏过之处,卷起滚滚烟尘,带着西北边关特有的铁血与决绝!
萧府内。
崔昭宁和裴洛娘刚冲到内院月洞门附近!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空气!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从侧后方一处假山石的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赫然是护着裴洛娘前行的崔昭宁的后心!
时机歹毒!角度刁钻!这是潜伏己久、只为致命一击的杀手!
“母亲小心!”裴洛娘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寒光,魂飞魄散!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崔昭宁往旁边一推!
“噗嗤!”
弩箭擦着崔昭宁的臂膀掠过,带起一溜血花,深深钉入前方的廊柱,箭尾兀自嗡嗡震颤!剧痛传来,崔昭宁闷哼一声,被推得一个趔趄!
“洛娘!”崔昭宁惊怒回头,只见裴洛娘因用力过猛,自己反而暴露在杀手视线之下!那假山阴影中,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手中短刃首刺裴洛娘咽喉!快!狠!准!
千钧一发!
“贼子敢尔!”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在院墙上炸响!
一道矫健如豹的身影如同大鹏般凌空扑下!刀光如匹练,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劈在那刺客刺向裴洛娘的短刃之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西溅!
那刺客手腕剧震,短刃几乎脱手!他惊骇抬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陌生大汉,正如同怒目金刚般挡在裴洛娘身前!他手中的横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冰冷的杀意!
是雷震!他竟在关键时刻,如同神兵天降般翻墙而入,救下了裴洛娘!
雷震一刀逼退刺客,看也不看惊魂未定的裴洛娘,目光如电般扫向捂着肩膀、脸色苍白的崔昭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河西贺兰将军麾下,昭武校尉雷震!奉将令,率死士五十,驰援老夫人!末将来迟,老夫人受惊了!”
崔昭宁捂着流血的臂膀,看着眼前这如同铁塔般的陌生将领和他身后迅速翻入院墙、加入战团、瞬间扭转局势的数十名彪悍死士,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河西的援军——
终于到了!
在这生死一线的——
绝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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