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苏蘅揉着后颈推开办公室门。
昨夜在发布会后，她翻了半宿母亲的旧案卷宗，眼下浮着青影。
"苏律师。"女声从落地窗前传来。
苏蘅抬头，见穿驼色风衣的女人正放下茶杯，晨光在她发间流转——正是昨夜对面楼顶的身影。
"江晚晴。"女人递过名片，"独立法律顾问。受某位故人委托，协助你完成苏敏女士未竟之事。"
苏蘅捏着名片的手顿了顿。
名片烫金字体泛着冷光，没有公司logo，只有姓名和私人邮箱。
"哪位故人？"
"你母亲。"江晚晴指尖划过桌上摊开的旧案卷，"她临终前托我转交东西，但当时你太小。"
苏蘅瞳孔微缩。
母亲去世时她刚满七岁，记忆里只有消毒水味和白被单。"什么东西？"
"一份遗嘱，和一盘录音带。"江晚晴从公文包取出密封袋，"但需要你先答应，查到真相前，不单独行动。"
苏蘅正要接，办公室门被推开。
沈知行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江晚晴时顿住。
"苏律师，听证会资料。"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指尖轻轻叩了叩密封袋，"这位是？"
"江顾问。"苏蘅简短介绍。
江晚晴点头致意，提起公文包："下午三点，我送东西过来。"她经过沈知行时，后者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和十年前苏氏案证物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知行盯着她背影，转身对苏蘅道："她提供的资料，我需要核对原件。"
苏蘅皱眉："怎么？"
"昨天给的并购案时间线，和我从瑞丰旧部那问的对不上。"沈知行压低声音，"顾总那边，我己经发消息了。"
苏蘅手机震动，是顾砚之的消息："沈知行说的事，我让法务查了。江晚晴履历完美，但2018到2023年空白。"
她捏紧手机。窗外，江晚晴的车正驶离，车牌是临时的。
"小满来了。"韩婉清探进头，"说有急事。"
林小满抱着个牛皮纸袋冲进来，发梢沾着雨星："我翻到我妈旧日记了！"她抽出泛黄纸页，"2009年3月，她和苏阿姨一起代理通华纺织破产案。被告方陈宏业，开庭前三天突发心梗死了，案子就撤了。"
苏蘅盯着日记里"江"字的潦草批注——是母亲的字迹。"陈宏业？"
"对！"林小满指着另一页，"我妈写，那天苏阿姨接了个电话，说'老江的事我有数'。"她抬头，"老江，会不会是江晚晴？"
苏蘅想起江晚晴名片上的姓氏，喉头发紧。
"我让韩姐查当年的案卷。"她抓起外套，"通华纺织的档案，可能在旧城区档案馆。"
韩婉清翻着电脑："我现在就调电子档——等等，2010年档案馆火灾，通华纺织的卷宗被标为'损毁'。"
苏蘅攥紧母亲的案卷。
"我去调当年的庭审记录。"韩婉清敲着键盘，"就算纸质档没了，法院系统应该有备份......"她手指一顿，"苏蘅，通华纺织的主审法官，是周延的表舅。"
苏蘅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江晚晴的消息："三点，带林小姐一起。"
她望着窗外阴云，将母亲的照片塞进西装内袋。
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律所楼下，驾驶座上，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对着手机按快门——镜头里，是苏蘅桌上摊开的通华纺织日记。
韩婉清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时，律所空调正发出嗡鸣。
她扯了扯衬衫领口，调出全国律师执业信息查询系统，输入"江晚晴"三个字。
屏幕跳出"无匹配记录"，她又翻出十年前的律师事务所注销备案表——第三页倒数第二行，"江若雪"的名字赫然在列。"苏蘅。"她敲了敲隔板，把电脑转向对方。
苏蘅正整理林小满带来的旧日记，抬头时睫毛颤了颤。"她用的名字是假的。"韩婉清点着"江若雪"，"注销原因写着'因重大过失被吊销执照'，具体事由被红章盖住了。她是来清算过去的"
苏蘅的指节抵着桌面。
昨夜江晚晴说受母亲委托时，她心跳漏了一拍，此刻却像被冷水浇头。"清算过去？"她重复韩婉清的话，"清算谁的？"
"你母亲的。"韩婉清关了电脑，"我查了注销律所的旧案，2013年他们接过通华纺织破产案——和林小满妈妈日记里的案子时间线重合。"
苏蘅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顾砚之的消息："今晚八点，蓝山酒店酒会，江晚晴会来。"
酒会上水晶灯晃眼。
顾砚之端着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余光瞥见江晚晴踩着细高跟过来。
她穿墨绿丝绒裙，耳垂上的珍珠在灯光下泛冷。
"顾总约我，是为苏蘅？"江晚晴接过侍应生递的香槟，指尖擦过杯沿。
顾砚之抿了口酒，喉结滚动："她最近在查旧案。"
"苏敏的案子？"江晚晴笑，"我们曾是师徒，也是姐妹。"她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声像碎玉，"可惜她走得太早，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苏蘅。"
顾砚之的指节捏紧杯壁。
他想起苏蘅翻旧案卷时泛红的眼尾，想起她昨夜说"我妈临终前有没有留话"时的轻颤。"什么事？"
江晚晴没答，只将香槟杯放在他掌心："顾总该问苏蘅，她记不记得七岁那年，是谁抱着她在医院走廊坐了整夜。"
深夜十一点，江晚晴的公寓还亮着灯。
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踩过羊毛地毯，从客厅壁画后取出保险箱。密码是19870512——苏敏的生日。
金属匣打开时发出轻响。
黑色笔记本躺在丝绒衬布里，封皮磨得发旧。
她翻开第一页，钢笔字力透纸背："苏敏，你欠我的，我会亲手讨回来。"
窗外雷声炸响。
江晚晴的手指抚过"讨回来"三个字，指甲盖泛着冷白。
十年前那个雨夜，苏敏举着通华纺织的关键证据冲进雨幕，说"我去还陈宏业清白"，再没回来。
而她在证物室等了整夜，只等来苏芷兰的死亡通知和被调包的证物。
闪电划过窗棂。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厨房倒水。
玻璃杯碰到台面的瞬间，玄关传来细微的响动——锁芯转动的声音。
江晚晴的呼吸顿住。
她盯着墙上的影子，那道黑影贴在门板上，手中匕首的寒光透过门缝漏进来。
黑影的匕首离门锁还差两厘米时，公寓里突然亮起灯。
他僵在原地，听见屋内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要进来坐？"江晚晴的声音清冷却带笑，"还是说，周延给的钱，不够买把好锁？"
黑影的手一抖，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他转身就跑，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江晚晴弯腰捡起匕首，刀尖映出她微扬的嘴角。
清晨七点，苏蘅刚到律所楼下就看见那道熟悉的驼色身影。
江晚晴靠在玻璃门上，手里提着早餐袋，发梢沾着晨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她晃了晃袋子，"豆浆还是咖啡？"
苏蘅盯着她眼底极淡的青影，喉间发紧。
而江晚晴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律所二楼的窗户上——那里，韩婉清正把"江若雪"的注销备案表塞进碎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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