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明跟随约翰逊和李敏贞走出机舱，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
启德机场坐落在九龙城区，飞机降落时仿佛贴着居民楼的屋顶滑行，惊险得令人屏息。
"欢迎来到东方之珠！"约翰逊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三十年没回来了，空气还是这么熟悉。"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粤语、英语、普通话交织在一起。
韩春明好奇地打量着西周——与纽约的现代化不同，香港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混杂气质：西装革履的商人与穿着传统褂子的老人并肩而行，英式双层巴士与人力三轮车共用马路。
"车来了。"李敏贞指向一辆黑色奔驰轿车，"酒店在尖沙咀，离拍卖会场很近。"
车上，约翰逊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香港的变化，而韩春明则默默记下沿途的地标。
当车子驶过弥敦道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街边的建筑上——132号是一栋老式的英式建筑，如今挂着"汇丰银行九龙分行"的铜牌。
"明天拍卖会前，我有些私人事宜要处理。"
约翰逊突然说，"敏贞，你带韩先生逛逛香港吧，年轻人应该多见识见识。"
李敏贞点头应下，但韩春明注意到她与约翰逊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半岛酒店的套房面朝维多利亚港，视野极佳。韩春明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下璀璨的香江灯火，思绪却飞回了北京。周晓白现在怎么样了？马老带回的"文物"到底是什么？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开门一看，是李敏贞，她己经换了一身便装——白色衬衫配浅色长裤，看起来比在实验室时年轻许多。
"有时间吗？"她压低声音，"我们去喝杯茶。"
酒店附近的"兰芳园"是家老字号茶餐厅。
狭小的店面里挤满了食客，服务员端着奶茶和菠萝包在桌椅间灵活穿行。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
李敏贞用流利的粤语点了两杯丝袜奶茶和蛋挞，"父亲带我看完牙医，总会奖励我一杯奶茶。"
韩春明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与奶香完美融合，甜而不腻："没想到你粤语这么好。"
"我六岁前都住在香港。"李敏贞的眼神黯淡下来，"父亲死后，母亲带我去了韩国投奔亲戚，后来才移民美国。"
奶茶上来后，李敏贞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关于约翰逊和赵守义的。"
信封里是几张泛黄的剪报和一页手写笔记。1948年12月的《华侨日报》上有一则小新闻：《宝鉴斋主赵守义与美国收藏家合作举办中国艺术展》。配图中，年轻的约翰逊与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国男子握手，背景是"海星号"货轮。
"这个男人就是赵守义？"韩春明指着照片问。
"对。"李敏贞翻到笔记页，"这是我父亲最后的记录：'12月18日，赵与威廉密谈，B-47至B-59箱未按计划装船，疑有调包。'"
B-47至B-59——这不正是李敏贞父亲笔记中提到的那批文物编号吗？
"你父亲发现了调包，所以..."
"被灭口。"李敏贞的声音微微发抖，"母亲说，父亲死前曾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查《溪山雨意图》，就把这个交给对方。"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小小的玉坠，递给韩春明："里面藏着东西。"
玉坠是普通的观音像，但底部有个几乎看不见的机关。韩春明小心地拧开，里面是一卷微型胶片。
"这是..."
"父亲偷拍的证据。"李敏贞的眼中闪着泪光，"三十年了，我终于等到能托付的人。"
韩春明郑重地收好玉坠："我会查清真相。"
第二天一早，韩春明借口晨跑，独自来到汇丰银行九龙分行。老式的大理石大厅庄严肃穆，穿着制服的保安警惕地打量着每位访客。
"先生，需要帮忙吗？"一位女职员用英语问道。
韩春明出示了李敏贞给他的钥匙："我想查看家族保险箱，417号。"
女职员检查了钥匙："请稍等。"
她离开了几分钟，回来时带着一位年长的经理。
"先生贵姓？"经理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
"周，"韩春明镇定地回答，"周世安先生是我的叔祖父。"
经理仔细打量他，又看了看钥匙："请跟我来。"
他们乘电梯下到地下室，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保险库区。
经理用主钥匙和韩春明的副钥匙同时打开了417号保险箱的外门，里面是一个金属抽屉。
"需要我回避吗？"
"谢谢，我自己来。"
等经理离开后，韩春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抽屉。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个小木盒。
信封里是一张发黄的地图和几页笔记。
地图标注了香港某处海滨别墅的位置，笔记则详细记录了1948年12月20日，周世安与李明哲在"海星号"货轮上发现的调包过程——B-49号箱中的《溪山雨意图》被替换为赝品，真迹被秘密转移到了赵守义的私人仓库。
韩春明的手微微发抖。
这就是周世安和李明哲用生命保护的证据！
他小心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绢布——展开后，赫然是《溪山雨意图》的右上角！真迹被故意分割，这部分被周世安藏在了银行保险箱中！
绢布上的山水笔墨浑厚，远山淡雅，近石嶙峋，与约翰逊展示的那幅"完整"画作相比，气韵生动得多。角落里的"大痴道人"款识旁，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收藏印："乾隆御览之宝"。
这才是真正的国宝！
韩春明小心地将绢布和文件收好，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我不管什么规定！"一个熟悉的声音用英语吼道，"我是威廉·约翰逊，这家银行的VIP客户！我要立刻查看417号保险箱！"
韩春明的心跳几乎停滞。
约翰逊怎么会突然赶来？他环顾西周，发现保险库后方有一条紧急通道。
没有犹豫，他抓起证据，闪身进入通道。
黑暗中，他听到约翰逊和经理的争吵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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