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汇丰银行举办的慈善募捐舞会在礼查饭店的孔雀厅举行。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租界的名流、银行家、外交官们暂时忘却了窗外的战火，在华尔兹的旋律中旋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沈墨白一身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他端着香槟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周旋于宾客之间，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全场。段云鹏的威胁、苏念的监视、苏州河畔的遭遇、那张指向陆明真的照片……这些都让他无法真正融入这浮华的喧嚣。
舞池中，陆明真一袭银灰色丝绒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正与一位花旗银行的经理翩翩起舞，舞步优雅从容，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她的美丽和冷艳，在舞池中显得鹤立鸡群。沈墨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张模糊照片上的侧影与眼前的光彩夺目重叠，更显扑朔迷离。
“沈主任，一个人喝闷酒？”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穿着鹅黄色的洋装，青春靓丽，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陆科长跳得真好。”
“苏小姐今晚也很漂亮。”沈墨白礼貌回应，目光转向她，“段科长没来？”
“表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苏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一杯果汁，装作不经意地问，“沈主任，我听说……最近有一批很特别的黄金，纯度非常高，在找买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试探。
段云鹏放出的鱼饵，这么快就让苏念来咬了？沈墨白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讶异：“哦？有这事？我倒没听说。苏小姐消息很灵通啊。”他抿了一口香槟，目光扫过舞池，“不过，高纯度的黄金……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哪来的？谁在卖？风险不小吧？”
“我……我也是听朋友随口说的，”苏念连忙掩饰，脸微微泛红，“可能是瞎传的吧。沈主任别当真。”她看上去有些懊恼自己的急切。
就在这时，乐队换了一支舒缓的布鲁斯。陆明真结束了上一支舞，婉拒了另一位邀舞的男士，向休息区走来。她的目光掠过沈墨白和苏念，没有任何停留，径首走向角落一张空着的沙发。
沈墨白放下酒杯。“失陪一下，苏小姐。”他朝苏念点点头，向陆明真走去。
陆明真刚坐下，拿起一杯清水。沈墨白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陆科长的舞跳得让人赏心悦目。”沈墨白开口，语气平淡。
陆明真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清冷：“消遣而己。沈主任不去跳舞？”
“更喜欢看。”沈墨白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舞池中旋转的人群，仿佛闲聊，“苏州河晚上的风挺冷的。陆科长也喜欢晚上去河边散步？”
陆明真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放松。她侧过头，看着沈墨白，眼神里闪着警惕：“沈主任想说什么？”
“没什么，”沈墨白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坦然，“只是想起陆科长似乎很喜欢江景。外滩公园，视野开阔，适合看风景，也……适合被人看。”
陆明真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沈主任对别人的私事，似乎过于关心了。”
“身处风波中，关心一下同舟共济的同事，也是人之常情。”沈墨白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尤其是，当这位同事可能收到了一些不该收到的‘信’的时候。”
“信？”陆明真放下水杯，身体后靠，靠在沙发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沈主任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银行里每天信件往来很多，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封。如果沈主任觉得我工作上有问题，大可以首说。”她语气平静，却字字带着防御和反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周围是柔和的音乐和欢声笑语，他们之间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也许是我多虑了。”沈墨白忽然展颜一笑，打破了僵局，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只是觉得，这舞会虽好，但灯光太亮，影子反而更重。陆科长你说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头顶璀璨的水晶灯。
陆明真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端起水杯，目光转向舞池，侧脸在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
就在这时，段云鹏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厅入口处。他没有穿礼服，依旧是那身细格毛呢西装，与衣香鬓影的场合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沈墨白和陆明真，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沈墨白心中一凛，段云鹏亲自来了，看来，这场浮华之下的暗战，才刚刚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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