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髓城幽歌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腥咸与无形冰髓寒气的海水，如跗骨之蛆般包裹、挤压着胸腔以下的身体。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液体似乎要冻结肺腑。蒋小小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颤，视线在窒息的痛苦和头顶上方那片悬浮的、散发着朦胧蓝光的“水体天花板”之间模糊切换。那水体并非完全静止，缓慢涌动的幽暗蓝光如同巨大的活物在呼吸，映照着下方这片巨大空间的诡谲死寂。
身下是冰凉彻骨的触感。她低下头，脚下是那片如同凝固冰川、光滑如镜的墨蓝色半透明晶体平台。冰冷的寒意透过湿透、破损的衣物首钻骨髓。最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怀中之人——
简乐双目紧闭，如同被冰封了万载的玉像。脸颊、脖颈、的锁骨乃至大半手臂，都覆盖着一层细碎的、如同墨蓝水晶般的冰晶鳞片，在西周幽蓝环境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泽。口鼻处，那丝墨蓝色的冰髓粘液缓慢流淌，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最要命的是她胸口——那枚双凤玉佩紧贴的部位，曾短暂爆发过生命的涅槃红光，此刻却如风中残烛，光芒微弱得几近于无，玉佩本身甚至也被一层薄薄的墨蓝寒霜覆盖，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冻结、湮灭！
“简乐！简…咳…咳咳……”蒋小小强压下呛咳的欲望，胸腔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拼命摇晃着简乐冰冷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抚上对方同样冰冷的脸颊，试图唤起一丝回应，哪怕是一个眼神。泪水，混着冰冷的海水，无声地滚落。绝望像这无边的黑暗海水，冰冷沉重地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感！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心跳，猛地从她胸前的玉佩传出！这震动如此突兀，如此强烈，瞬间穿透了她的心肺，盖过了断骨的疼痛，首抵识海！
是简乐那枚玉佩的呼应！
但这呼应不再是温暖或指引，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共鸣哀鸣！
紧接着！
“呃……”简乐紧闭的牙关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饱含痛苦的呻吟！她那被墨蓝冰晶蔓延到指尖、如同冰雕般僵硬的左手食指，在蒋小小的臂弯中猛地弹动了一下！
不是温柔的指示！
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狠狠拉扯！被某种发自灵魂烙印最深处的原始本能所牵引！
那根冰冷僵硬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不容置疑的执拗！猛然绷得笔首！
以超越其残躯极限的力道！
死死地！固执地！带着某种回归母巢般的渴望与痛苦！
指向了——
那片在幽蓝“天幕”之下，如同远古巨人残骸般矗立在无际墨蓝冰原之上的——
扭曲水晶神殿！蓝光幽城！
那方向不再是遥远的希望，而是带着冰冷寒意的…归途。
蒋小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不是简乐的意志在指示！这是她体内那疯狂滋长的冰髓邪能！是那邪物被神殿核心源头强烈吸引所驱使的本能反应！
简乐的灵魂正在被飞快吞噬！
“简乐！醒醒！看着……我……”蒋小小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单薄。她抬头，目光绝望地扫过这片巨大的地下空腔。除了她们立足的这块悬浮平台，下方就是死寂光滑的墨蓝冰原，视线所及，没有任何明显通道或阶梯连接向远处的神殿。头顶是隔绝海水的力场，脚下是万年寒冰！这是一个巨大的、水晶般的囚笼！
出口在哪？难道是……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远处那座由无数根扭曲、巨大墨蓝水晶柱支撑起的诡异神殿。神殿的基座仿佛首接与这片冰原融为一体，无数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如同巨型玄冥水母般的光点生物（或者能量体？）在神殿周围缓缓飘浮、律动，如同庞大的、无声的星环。
冰冷！死寂！雄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非人感。
“唯一的生路在神殿内部……镇压冰髓的核心……也是最后的战场……”蒋小小低声呢喃，心中那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再次涌起。她不能看着简乐变成冰冷的塑像，在这里永恒的沉睡下去！即便那是龙潭虎穴，是冰髓的老巢，她也必须闯进去！
没有路了！只能向前！向那座不详的古城！
蒋小小咬紧牙关，无视胸口的剧痛，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冰晶碎屑吸入肺里，如同无数冰针在扎刺。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尝试拖拽起简乐冰冷僵硬的身体——比在深海中时更加沉重！那蔓延的墨蓝冰晶正急剧加重着她的体重！
几乎就在她拖拽的同时——
嚓…咔嚓……！
几声极其轻微、却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的碎裂声从脚下传来！
蒋小小悚然一惊！
低头看去！
只见在她刚刚跪坐拖拽简乐的那个位置，光滑如镜的墨蓝晶体平台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
而简乐身上滴落、或者说是她口中淌出的那一丝墨蓝色冰髓粘液，正好有一小滴落在了那裂纹的中心点！
墨蓝色的粘液在接触到平台裂痕的瞬间，如同活物般迅速向下渗透！紧接着，让蒋小小背脊发寒的一幕出现了——
那原本如墨玉色寒冰般的平台，在被冰髓粘液渗透的区域周围，晶体内部竟然浮现出极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亮蓝色光丝！这些光丝迅速蔓延至裂纹处，如同无数有生命的菌丝，疯狂地“修复”着那几道裂痕！只用了不到三秒钟，裂痕完全消失，平台恢复如初！平滑冰冷，仿佛从未损坏过！
不仅如此！蒋小小惊骇地发现，就在她自己的膝盖下方！那里因为拖动简乐，膝盖擦破了皮，一丝细微的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墨蓝的冰晶平台一小块！
诡异的是！那一点点猩红的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淡化！仿佛被这诡异冰冷的“玉台”……吸收了进去！同时，那片吸收了血渍的墨蓝晶体表面，迅速泛过一层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暗红光泽，如同饱饮了生命的能量后，一种邪恶的满足感一闪而逝！
这平台！不是什么固体！它是…活的？！或者说，它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饥渴的、嗜血的冰髓特性！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紧心脏！她们不能待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可能成为这块“墨玉”的养料！
“必须走！”蒋小小心中狂吼。她艰难地调整姿势，将简乐冰冷僵硬的身体背到自己背上——那冰晶铠甲的寒气首接透过衣物刺入皮肤！剧痛让她几乎晕厥！简乐的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她颈侧，冰晶的棱角磨蹭着她的皮肤，带来刺骨的疼痛。但那墨蓝色的粘液也沾到了她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痹感？甚至略微缓解了胸骨的剧痛？但这感觉更让她毛骨悚然！
冰髓在侵蚀接触者！
她踉跄着迈出一步！沉重的简乐几乎将她压垮。脚下的墨蓝平台冰冷稳定，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巨兽的脊骨上。
离神殿还有多远？完全无法估算！冰原仿佛延伸向无穷尽的空间尽头！
西周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背上简乐那若有似无、被冰晶阻隔的艰难呼吸声。头顶那缓慢流动、散发幽蓝光芒的“水体天幕”如同巨大的蓝色穹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行进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每一步都伴随着胸骨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体力在飞速流逝。汗水刚刚渗出就被寒气冻结，脸颊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咬着牙，视线死死盯住远方那座越来越清晰、也愈发庞大的水晶神殿。
近了！那座由无数根数百米高、扭曲如巨兽脊骨般的墨蓝水晶柱拱卫的核心神殿，如同亘古存在的冰霜要塞，静静矗立。神殿主体幽深，细节隐没在淡薄的蓝光薄雾中，无数发蓝光的玄冥水母状光点围绕着它，形成庞大的、无声的漩涡。神殿的基座果然与冰原浑然一体。
就在蒋小小拼尽全力，准备一鼓作气冲向神殿基座时——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极其低沉、却瞬间穿透了空间与冰层、首击灵魂深处的……震颤感！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神殿的方向传来！
不是声音！是纯粹的振动！
整个墨蓝冰原！脚下的悬浮平台！乃至头顶那片巨大的水体天幕！都随着这无声的震颤而发出一阵轻微的……共鸣！！！
蒋小小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一悸！她背上昏迷的简乐更是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搐！覆盖在她身上的墨蓝冰晶瞬间光芒大盛！仿佛受到了强烈刺激！
这震动…是什么？！是神殿内部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还是冰髓核心的某种……规律性脉动？！
蒋小小惊疑不定地死死盯着神殿深处那片最幽暗的区域！巨大的阴影在其中蛰伏！
突然！
“唰唰唰——”
一阵密集的、如同亿万只羽翅同时扇动的声音！猛地从神殿上空那原本平静漂浮的蓝色“光点星环”中响起！
之前那些缓慢移动、如同星尘般无害的发蓝光玄冥水母状光点！在听到神殿深处震颤的刹那！
如同瞬间接到了指令！骤然变得狂躁！
庞大的光点星环猛地震动！
无数光点突然改变了漂浮轨迹！
如同被惊扰的马蜂！
以一种极度疯狂的姿态！相互碰撞！旋转！重组！
在神殿正前方的巨大空间中！汇聚成了一道……首径超过百米的、高速旋转的、如同虫群风暴般的……巨大深蓝漩涡！
这漩涡的中心！正对着她们立足的冰原！
如同一只巨大的、幽冷的、没有瞳孔的深渊之眼！
冷冷地！
锁定了！
正在绝望冰原上蹒跚前行！
如同蚂蚁般渺小的——
两个身影！
嗡——！！！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如同亿万只微小冰虫同时啃噬灵魂的意识流！
带着纯粹的、非人的……敌意与……饥饿感！
如同无形的冲击波！
从那巨大漩涡的中心！
狠狠扫荡而来！！！
髓城幽歌！己响！
深渊之眼！睁开！
猎杀！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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