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枫……”
女孩无意识地抚上心口，指尖下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梦境里那份沉甸甸的酸涩，她低声呢喃着，失魂落魄。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而己，心脏深处那股钝痛感，怎么会如此真实地延续到现实里？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梦里被彻底掏空了，让她整个人都跟着发虚、发慌。
她甩甩头，试图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出去。
指尖有些发凉，女孩摸索着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微微眯了下眼。
凌晨五点二十。
……
这个时间点，莫名带着点讽刺的浪漫意味。
微信图标上有个小红点，她以为是每日的步数推送，按照惯例指尖划开聊天列表，准备清除。
点进去才发现，发信人赫然是温简阳。
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眠眠，醒了没？爸爸的意思，想给你办个正式的归家仪式，认祖归宗，你……愿意回A市来吗？”
鹿眠的目光定在那行字上，呼吸都滞了一瞬。
愿意吗？
A市，那个流淌着她真正血脉，有着巨大庄园和陌生亲人的地方，是她的“家”。
可C市呢？
那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屋，那两张被岁月刻满风霜却对她永远慈爱的脸，那个总是亮着眼睛喊她姐的少年……
那里是她活了二十一年的另一个“家”。
二十一年，那些融入骨血的牵绊，该怎么去割舍？又该如何开口告别？
光是想象养父母听到消息时可能出现的震惊、失落甚至受伤的眼神，她心口就泛起尖锐的刺痛。
最终，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
算了。
她对自己说：
想太多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首，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她低头，手掌轻轻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至少有了温家这棵大树，她的小家伙，未来的路会平坦许多，不必再尝她吃过的苦。
这个念头，像一根坚实的浮木，让她飘摇的心绪稍稍定了下来。
或许，也因为梦里那个温家小公主被宠溺包围的氛围太过温暖美好。
像一层柔光滤镜，给那个遥远的A市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吸引力。
让她心底深处，对回去这件事，竟也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鹿眠用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她回复道：
“什么时候回国，你们安排就好，不过，我的第一站要去C市。”
是的，她想明白了。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早拔晚拔都得拔。
与其遮遮掩掩让养父母从别处得知，不如她自己回去，大大方方地、坦诚地告诉他们一切。
拥有两对父母，一个从天而降的亲哥，还有一个懂事的弟弟……
鹿眠试图在心底描绘这幅画面，努力挤出一个自我安慰的弧度：
啧，听起来多酷啊！简首像开了人生外挂！
不过，放下手机，一丝带着点荒谬的自嘲又浮上心头。
这趟M国之行，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初精打细算，想着机票便宜，提前几个月过来适应，结果呢？
满打满算还没待够一个月，又要打道回府了。
省下来的那点机票钱，还不够折腾这一趟耗费的心神。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
还好，月份尚小，这小豆芽还不会太折腾人。
不然，这长途跋涉的，身体可真有点吃不消。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后怕地轻轻拍了拍小腹，像是在安抚那个未知的小生命。
*
“厉总……”
郑林小心翼翼地蹭到办公桌前，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到男人：
“老爷子……刚又来电话了，问您……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国？”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厉霆枫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这位祖宗最近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他可不想当那根倒霉的引线。
“回国？”
厉霆枫猛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几天没合眼。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嚣张至极：
“告诉他，老子不打算回去了！”
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
厉霆枫一掌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钢笔和文件都跳了起来。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寻找鹿眠的事就像石沉大海，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连个影子都摸不着，憋得他胸口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这节骨眼上，家里那个糟老头子还隔三差五打电话来添堵！
郑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看着厉霆枫烦躁地扯开领带，在落地窗前焦躁地踱步，那周身弥漫的戾气几乎布满房间。
一个词儿不受控制地蹦进了郑林的脑子里：
欲求不满！
对！就是这个词儿！
郑林在心底疯狂点头肯定。
瞧瞧厉总这状态：
暴躁易怒，看谁都不顺眼，睡眠不足，情绪极度不稳定……
活脱脱就是……咳，那什么得不到满足的典型症状啊！
或许是脑子里的小剧场演得太投入，又或许是求生欲暂时下线了。
郑林盯着厉霆枫紧绷的后背，居然鬼使神差地，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嘟囔声，把那西个字顺嘴秃噜了出来：
“……欲求不满……”
声音虽轻，但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厉霆枫踱步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那张阴沉的面庞，狠厉且精准地钉在郑林瞬间煞白的脸上。
“！！！”
郑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完蛋了，这下彻底完蛋了！
嘴贱一时爽，火葬场里躺！
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被打包丢进太平洋喂鱼的前景了……
郑林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底的小人儿疯狂尖叫哀嚎：
“死了死了死了！我的死期到了！年终奖没了！小命也要没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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