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海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味，在临港市郊外废弃的仓库群中凄厉呼号。这片钢铁坟场在无月的夜晚，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程野肩胛处的旧伤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他背靠着一堵冰冷龟裂的水泥墙，指腹无声地滑过手枪冰冷的金属外壳，确认弹匣满载。陈远山紧挨着他，呼吸粗重，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程野的衣袖，黑暗中，他眼中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幽灵’的信号最后消失点，确认是C区3号库。”张副局长的声音从加密通讯器里传来，低沉而紧绷，“特警一队、二队就位。程野，陈先生，务必跟紧突击组，安全第一。目标：活捉‘幽灵’或核心代理人！行动！”
“收到。”程野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如淬火的刀锋，穿透黑暗锁定前方仓库模糊的轮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的一线昏黄光线，在风中摇曳，如同垂死野兽的眼缝。
“突击组，上！”带队的特警队长一声令下，几道黑影如离弦之箭，无声地扑向仓库正门、侧窗和后部通道。程野一把拉住陈远山的手臂，紧贴着墙壁，迅速而谨慎地向正门移动。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腐朽的木板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惊的声响。
“砰！”正门被特制的破门锤猛然撞开！
“警察！不许动！”厉喝声与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撕裂仓库的昏暗！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也更压抑。高高的顶棚隐没在黑暗中，几盏孤零零的钨丝灯泡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下方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零件和锈蚀的集装箱。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特警队员迅疾散开，枪口如毒蛇吐信，精准地指向每一个阴影角落、每一处可能的藏身点。
“清场！A区安全！”
“B区安全！”
“C区…等等！有动静！”一名队员的警示声陡然拔高。
程野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太安静了！** 预想中的目标踪影全无，只有队员们短促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一股强烈的、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陷阱！**
念头刚起，异变突生！
“嗤啦——！”刺耳的电流声炸响，仓库顶部所有灯泡同时爆裂！绝对的黑暗如墨汁般瞬间倾泻而下！紧接着，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疯狂鸣响，如同地狱的号角！
“隐蔽！有埋伏！”程野的吼声在警报的尖啸中几乎被淹没。他猛地将陈远山推向最近的一个巨大铁质齿轮组后面，自己则翻滚着躲到一个翻倒的集装箱后。
几乎同时！
“哒哒哒哒——！”
狂暴的枪声从仓库西面八方的高处、阴影深处骤然爆发！密集的火线织成一张致命的死亡之网，子弹撕裂空气，狠狠撞击在特警队员们的掩体上，溅起耀眼的火花和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跳弹在黑暗中尖叫着乱飞！
“敌袭！十一点钟方向！火力压制！”特警队长嘶吼着指挥反击。训练有素的特警队员们立刻依托掩体展开凶猛还击，枪口焰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短暂地照亮一张张涂着油彩、眼神凶狠的伏击者面孔。
程野背部紧贴冰冷的集装箱，侧身探头，手中枪械沉稳地吐出火舌。“砰！砰！”两声精准的点射，高处一个伏击点应声哑火。他迅速缩回，子弹立刻在他刚才的位置溅起一串尘土。“陈先生！趴低！别露头！”他对着齿轮组方向大吼。
陈远山蜷缩在巨大的齿轮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子弹撞击金属的巨响就在耳边，死亡的冰冷气息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死死攥着程野给他的备用通讯器，指节发白。
战斗瞬间白热化。伏击者占据了地利和先手，火力异常凶猛精准。一名特警队员闷哼一声，手臂中弹，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被队友迅速拖回掩体后包扎。程野感到子弹不断擦身而过，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之近。
“张局！C区3号库遭遇重火力伏击！对方早有准备！请求紧急支援！”程野对着通讯器嘶喊，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中。
“支援己在路上！坚持住！坚持五分钟！”张副局长焦灼的声音传来。
**五分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程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的火力点分布…仓库结构…**一定有突破口！** 他目光如电，在混乱的枪火和手电光柱的扫射间隙，疯狂搜索着。
“程…程警官！”陈远山颤抖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声音突然从齿轮组后传来，他竭力指着仓库深处一个堆满破烂帆布和木箱的角落，“那…那里！帆布在动！下面…下面好像有光！像…像门缝！”
程野瞳孔一缩！陈远山指的方向，位于伏击火力的一个相对薄弱侧翼！堆积的杂物下，确实有一道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非自然的光线透出！
**地下室入口！**
“二组！火力掩护！目标，东南角帆布堆！下面有通道！”程野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器吼道，“一组压制正面火力！三组注意侧翼！”
特警队员们的火力瞬间向东南角集中倾泻！压制住那个方向的敌人。程野如同猎豹般从掩体后窜出，借着队友的火力掩护，几个翻滚冲刺到帆布堆旁。他一把扯开沉重的帆布和木箱——**一个坚固的、嵌入地面的金属活板门赫然出现！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发现入口！准备突破！”程野朝陈远山方向一挥手，“陈先生，跟紧我！”
两名特警队员迅速上前，用破门工具卡住门栓。“三、二、一！开！”金属门被猛地撬开！一股更浓重的机油混合着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涌出。一道向下的狭窄金属楼梯出现在眼前。
“下！”程野毫不犹豫，第一个持枪冲下楼梯，陈远山紧随其后，两名特警队员殿后掩护。
地下室比预想的要深，也更“专业”。惨白的应急灯照亮了不算大的空间，墙壁似乎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隔音材料。这里更像一个临时的指挥所或安全屋：一张简易桌子，几台闪烁着指示灯的通讯和监控设备，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的武器架。
而此刻，地下室中央，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背对着入口的身影，正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市政厅那位位高权重的李姓官员！他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丝冰冷的嘲弄和…意料之中的了然。
“程警官，真是…不屈不挠啊。”李官员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目光扫过程野和他身后惊愕的陈远山，“可惜，你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幽灵’大人，从不亲自涉险。”
“李建明！”程野枪口稳稳锁定对方，厉声道，“你就是‘幽灵’的狗！‘影子’的案子，林婉的死，临港市的脏钱…都跟你们有关！束手就擒！”
“狗？”李建明嗤笑一声，非但不惧，反而向前踱了一步，“程警官，你太天真了。我们不是谁的狗，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和受益者。‘幽灵’大人，只是一个符号，一种力量。而我，是临港真正秩序的一部分！”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疯狂，猛地抬手按向桌底一个隐蔽的按钮！“既然你们执意找死，那就一起留在这里吧！”
“小心！”程野大吼，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击中李建明按向按钮的手腕！他惨叫一声，鲜血迸溅，身体踉跄着撞在桌子上。
然而，刺耳的警报声还是在地下室尖锐响起！同时，天花板通风口喷出大量浓密的白烟！**是毒气还是麻醉气体？！**
“烟雾！闭气！”殿后的特警队员反应极快，立刻戴上简易防毒面具，并扔给程野和陈远山两个。
“控制他！”程野屏住呼吸，迅速戴上面具，扑向受伤的李建明。两名特警队员也立刻上前，将其死死按在地上，铐上手铐。
浓烟迅速弥漫，视线受阻。陈远山被呛得剧烈咳嗽，慌乱中，他的手在桌面上胡乱摸索，试图寻找关闭毒气的开关或任何有用的东西。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一个伪装成普通镇纸的**金属U盘**！
“程警官！这个！”陈远山忍着咳嗽，将U盘紧紧攥在手里，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紧接着是张副局长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清晰指令：“里面的人注意！外围伏击者己肃清！报告情况！”
**支援到了！**
“地下室安全！目标李建明己抓获！发现可疑U盘！有不明烟雾，请求排风支援！”程野迅速报告。
很快，地下室的排风系统被外部启动，浓烟被迅速抽走。张副局长带着增援警力冲了下来。李建明脸色惨白，手腕淌着血，被粗暴地拖了起来，但他眼中依然闪烁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李建明，‘幽灵’到底是谁？你们的网络还有谁？”张副局长厉声质问。
李建明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呵呵呵…你们抓到我，不过斩断了一条触手。‘幽灵’无处不在…名单？哈哈，你们拿到的名单，不过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真正的深渊…你们连窥视的资格都没有…”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等着吧，‘幽灵’大人的怒火…会把你们…连同这座城市…一起埋葬…”
他的话戛然而止，头一歪，竟是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眼神迅速涣散。
“该死！”张副局长怒骂一声，立刻指挥，“快！急救！不能让他死！”
但为时己晚。李建明的瞳孔彻底失去了光彩，生命在他扭曲的笑容中消逝。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掐断了从他身上追查“幽灵”的首接线索。
仓库内的战斗彻底平息，只剩下警员们清理现场和救护伤员的声音。程野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肩伤和刚才的剧烈运动让他脸色发白。陈远山惊魂未定地握着那个冰冷的U盘，看着李建明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走，心中五味杂陈——仇人的爪牙伏诛了，但幕后真正的恶魔，依旧深藏在迷雾之后。
张副局长走到程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陈远山手中的U盘上：“干得好，程野。陈先生，你发现的这个U盘，可能是关键。”
程野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震荡，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李建明死了，但他最后的话…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炫耀。这个U盘，还有他提到的‘真正的深渊’…‘幽灵’的根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黑暗。”他看向陈远山，“陈先生，我们还没到松懈的时候。林婉案的真相，恐怕就藏在这‘深渊’的最底层。”
陈远山用力点头，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明白。无论‘幽灵’藏得多深，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要走下去。”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警车的红蓝灯光在仓库外无声地旋转，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的战场，也照亮了程野和陈远山眼中那更加坚定、也更加深邃的探寻真相的决心。李建明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揭开了更庞大、更恐怖的黑幕一角。代号“幽灵”的终极阴影，其笼罩的范围，己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这场通往深渊核心的战役，才刚刚吹响总攻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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