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十月怀胎的果仁儿,生下后只相处几个月就分别,现今下落不明,我的心就揪着疼。
我想嚎啕大哭,可星铭就在门外,只好捂着嘴巴小声抽泣,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书心,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哭?”他似乎听见了,轻拍着门,要我打开放他进来。
“果仁儿丢了我也不想的,你让我进去,我们一起找。她才一岁,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
不论怎么说,我都不搭理不回应,隔着门板,他也难掩怒气。
“书心!”
他猛地一叫,我清醒了,随即清清嗓子张口道,“你走吧,从阳城过来,快马至少一天一夜,不知你用的什么借口欺骗的新夫人。”
“她年纪轻轻就有喜,怕是离不了人。你这个丈夫又不在身边,不知她多难受呢。”从清烟到我,再到新夫人,星铭还是没学会体贴他人。
“你什么意思?你跟杨替跑了,又生了孩子,我都不怨怪你,你现在提她做什么。难道因为她,你就不要果仁儿了吗?”
“是我不要果仁儿?”
一听这话,我气上心头,顿时哭不出来了,当即把门打开,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要她的时候怎么不提?
我最恨你这副样子,吃着这个,想着那个,又装作一副纯情的样子,叫人不忍责怪。“
“我是奔淫私逃,另嫁他人,那你呢,为了一个忠勇将军之名,哄骗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嫁给你,又比我高尚多少?也不知道你那新夫人知你如此行径,作何感想。”
“你…你…”他嘟囔了好半天,也回不了一句。
“呸!”
我又把门关上,不欲多言,若是往常谁这般骂他,早被打的倒地不起了。这么看也算有长进了。
“方书心,你很好,从今以后,我就当你真的死了。果仁儿,我也当她没有存在过。”
他放下狠话,扭头就走,再不留恋。可果仁儿,他何曾在意过?
我俩的事,就这么荒唐的结束了。而伤心不已,身子发软,跌在地上啜泣,一夜无眠。
可日子还要过,我还有另一个孩子等着回去。
天刚蒙蒙亮,我强迫自已收拾了头发衣衫,从容不迫的自房间走出。
寡妇娘子迷睡着未醒,我从怀里掏出银钱,置于床头,不辞而别。
然骑马未走二里地,却见葛伯阳在前方等着,这次他身旁没有三大箱,只马屁股处挂了个不大的包裹。
“一天不见,眼怎得肿了?莫不是怕我跟不上来,哭的吧?”
“驾!”
我没心与他斗嘴,也不停留,鞭子一抽,一人一马直冲过去。
“喂,大伯哥特意等你呢!”他叫嚷着驾马跟上。但耳边风声呼啸,渐渐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一白天过去,到了和州地界。
“胡饼,不来点?你不吃,马也要吃。”
这时我才发现,胯下的马一日没吃东西了,怪不得越跑越慢。而那葛伯阳,明明有一段差我很远,但又很快追上了。
他应是停下喂马了。
我翻身下来,接过他递过的东西,掰开小口吃着,也不说话。
“怎又一天不说话,那两个家伙可是被我赶走了,你想要他们跟着,现在等等还能看见,一进了鹤亭,就再也看不见了。”
“不用。”我说。
“不用就好。待马吃饱了,我们连夜回去。”在他的催促下,终于黎明到家了。
我才休息一个时辰,竟听见院里吵吵闹闹的,爆竹声声,人声鼎沸。
出门一看,是和州刺史给他的孩子办满月礼,宴请宾客,热闹非常。
开宴之前,葛伯阳身穿一袭紫色官袍,不住与来人互相道贺。
随后又请了人给孩子剃下胎发,剪了三圈,用红布包好,引来围观者一阵欢呼庆贺。
“夫人,快来!”
乳娘见我出来,眼疾手快招呼我过去,要我给孩子挂上圆镜、长命锁。紧接着我又糊里糊涂,被两个婆子丫鬟簇着,给孩子起了名。
“爰(yuán)郎,叫爰郎吧。”
他的亲爹是杨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少将军,夫人把孩子打掉了 但我现下却是葛伯阳的夫人,孩儿自然不能姓杨。又因要避长者的讳,不能有阳,不能有替。我心里更不想他和星铭扯上关系,名字里自然不能含有日。
但总想让他亲爹有所联系,便想了奂儿、思奂,这样的名字,奂与换同音,换与替是一个意思,只是男孩叫奂儿、思奂又太过柔和细腻,都觉得不合适。
也曾想过以葛为姓,从诗经中取葛覃为名,到底还是不如意。
正是人声鼎沸,我却因果仁儿失踪心中不安,正是神思恍惚,迷糊不安,而爰既有疑问,又有更换之意,正合了我的心意。
“爰郎!”我脱口而出,我的孩儿叫爰郎,念着前头的姐姐,也念着过世的亲爹,甚好。
只是我一出声,人群中便发出一阵疑惑,不知何意。
唯有葛伯阳哈哈大笑,为我解围,他说“小儿辰时生于鹤亭,便叫辰鹤,爰郎是他娘亲叫的小名。”
“诗经小雅有一鹤鸣篇,乐彼之园,爰有树檀,爰郎正是其意。”
是这个意思么?我倒是未曾想到。但这样也好,以后爰郎长大了,我便这样说与他听。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希望我的爰郎,一辈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
宾客散尽,葛伯阳问我,“爰郎能不能叫葛辰鹤啊?”
辰时出生于鹤亭,便辰鹤,这的确是葛伯阳的风格,叫起来朗朗上口,倒也不错。
“辰鹤听着也还行,就这么叫了。”
话才出口,我立时想到他在牛车上的一番话,于是反唇相讥,“葛郎不是姓杨么?爰郎应叫杨辰鹤才是。”
他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姓葛的孩子能养在眼皮子底下,姓杨的孩子可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就是不知爰郎的娘亲懂不懂呀!”
“葛伯阳!”我以为知道果仁儿失踪一事,便怒气冲冲的质问他,“我女儿在哪?”
谁知他一脸惊愕,道,“你生的不是儿子吗?”
见他表情不似作假,我便告知他果仁儿失踪之事,葛伯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眼睛肿的像两颗桃儿,今天倒是不肿了,就是眼窝深陷,精神依旧不好啊!”
“喏,那里,你的卧房,睡上三个时辰,再来问我果仁儿之事。”
末了,他又重复,“是果仁儿吧?”
三个时辰终究没睡上,果仁儿失踪,亲生父亲毫不在意,娘亲因与她父亲决裂,也誓不去寻。
再加上分娩半个月,便与爰郎分别,如今再见,我抱着他不想撒手,哪里还睡得着。仿佛一松开,他也会离我而去。
如今两桩事凑到一起,我怎么睡得着?
见我不去休息,葛伯阳也不再提什么果仁儿的事,反而仍穿着那一件紫色官袍,叫新找的厨娘在院中翻地。
不久,他见厨娘力气小,干脆夺了用具自已动手。
土壤松软,该施肥了,他又大喊着“住手,夫人最爱淘东圊,放着她来!”
我知道他故意喊我,惹我生气发怒,最好转移注意力,不要再沉溺到坏情绪里。但我心里难受,不愿和他吵闹。
那厨娘已经来家里多日,知道使君最爱玩笑,便不理会自已做了。没一会儿,整个院中都臭气熏天,连我在室内也不能幸免。
“你们做什么呢?”我终于忍受不了粪便的臭味,连爰郎都有些不适了。
“使君说要种胡萝卜,现下翻土施肥,过几日暖和了,便可播种了。”昨日见到那个包裹,我就猜测是想胡萝卜种子,没想到还真是。
思绪才回来,又听那厨娘说道,“只是使君说,这胡萝卜是夫人要吃的,届时需你自已动手种植……”
这个葛伯阳真是计较,前一秒还为他操心胡萝卜而感动,下一秒又给我气笑了,使君夫人吃根胡萝卜还要亲自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我又不是出身什么豪门大族,种菜务农,不过小菜一碟。
于是我也不屑的说道,“那就放着,你们再把后边院子里的花草全部拔了,我不止要种这个,还要种别的,尤其那几株海棠,一根也不许留。”
葛伯阳要我种菜,那我就全都种,星铭的新夫人爱海棠,那我就一点不要,和她完全不一样。
我方书心,不管在哪,都会牢牢记住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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