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智星是因为不喜欢房间里沉闷的味道，所以他不爱开空调。
但梁诗秋不开空调，则纯粹是因为家里没有。
她的整个家甚至都没有杨智星的房间来的大，冷冽的风从窗户的空隙中绵绵不断的钻进来，让她的小手有些僵硬。
津南市算是南方，自然是没有暖气一类，湿冷的气候有些难捱。
这也是梁诗秋苦苦煎熬的第四年。
她五岁了。
手里捧着一本书……除了书，她没有任何其它的娱乐。
她偶尔会出现的母亲也只会给她买各种便宜的书扔到她的床上。
时间还算早，可是梁诗秋现在就得考虑晚上吃些什么。
她的注意力稍微从手中的书本上转移……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在买书的时候自然不会精心挑选，不过是从路边的摊子上按斤称重买上一摞。
什么都有。
正在看的是民国时期沈从文先生的散文集，其中的一篇文章。
【时间】
生命的意义解释即是如此单纯，“活下去，活着，倒下，死了”，未免太可怕了，因此，次一等的聪明人，同次一等的愚人，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找出第二种结论，就是“怎么样来耗费这几十个年头”。
梁诗秋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生命的意义？有什么意义呢？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是个天才……但是她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她从来没有出去过，朋友当然是无从谈起，活动的空间只有这逼仄的房子，还有手中充满了无限想象力的书。
感谢她的母亲在买书的时候从来不挑选，她硬生生自已学会了看书写字。
过目不忘这四个字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恩赐，但对她来说却如同魔鬼的诅咒。
即使今年才五岁，但是她能记得从出生以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比如，她的母亲是一个。
一个肮脏，下贱，没有上过学的臭女人。
不算漂亮，但是也不难看，有很多老主顾。
很多时候她母亲会把主顾带到这里来，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做那种事情。
有的时候半小时，有的时候花样多些，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主顾看在她这个小女孩的份上，总会多给些钱。
母亲也会多买些东西给她。
或许是觉得她还小，所以她的母亲从来不避讳她。
“就在你女儿面前，这不好吧？”
“她才多大，这么点小豆丁知道些什么，没事的。”
“……好吧。”
主顾总是会被这样的言辞说服。
而每次这样的时候，她都会坐在角落看书。
“再说了，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你不是更喜欢吗？”
“你可真是个……”
“贱人是吧？那又怎么了？我宁愿当贱人，也不愿没钱，这年代就是笑贫不笑娼。”
偶尔会有多次来的主顾，甚至会给她带些零食。
她母亲倒是没有剥夺她吃零食的权利，甚至她的主要食物就是零食。
因为她母亲是这样想的。
“你女儿也快五岁了吧？我……有些门路，可以送她去上学。”
“上什么学，上学有什么用？得花多少钱？我也没念过书，你别动，我伺候你。”
梁诗秋知道自已的母亲很会伺候人。
“这……啊，孩子总归是要上学的，不上学……”
“我可是注意着你呢，我那么多主顾，好像就你在这里的时候那么激动……你不会是……”
“没有，我没有。”
“我还不懂你们男人，呵，我可是知道的，装什么，有些人就好这一口，看我女儿，头发是白色的，长的也不错，再养个几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难道叫你爸爸你不喜欢吗？”
“你可真是个贱人。”
“对，没错，我就是贱人，我就想着找个好人家把她卖了，拿一大笔钱！”
“闭嘴，贱人。”
“你要是有钱，卖给你也行啊，就要一百万，不多要吧？”
“我……我……我下次再来。”
一百万对百分之九十的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来她这里的主顾，自然是掏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梁诗秋从自已母亲的眼中看出了渴望。
那是一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翻身的渴望。
因为她的过目不忘，这些事情在她的脑海里扎根。
忘不掉，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母亲的声音会在她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响起。
“卖掉，卖个好价钱，一百万。”
现在正好是放学的时间。
或许是将会有假期，路边走过的那些小孩子声音比往常更加嘹亮。
“明天出来玩啊！”
“不行，我得先写作业，我妈妈说写完作业就带我去动物园玩。”
“去什么动物园，一点意思都没有，我都去过好几次了。”
“哇，你都去过好几次啦？”
……
路边这样的声音钻进梁诗秋的耳朵当中，她从来没去过动物园，她这样想。
不，她甚至没出过门，只能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生活是否总是如此艰难？还是说只有童年时候如此？
总是这样。
梁诗秋并不羡慕，准确的说是习惯了。
习惯了吃冷掉的馒头，各种各样的零食，喝冰冷的水，晚上睡觉时蜷缩着身子抵抗寒冷和腹部的绞痛。
白色头发很特别，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路过的人大多数头发都是黑色的。
只有那些漂亮的会打扮自已的女人才会将头发染成别的颜色。
她妈妈说，自已这天生的白发，再长大一些一定能卖一百万，不，若是碰到个不识数的，说不定能卖两百万！
到时候她就可以享福了，自已也可以享福了。
天暗了下去。
房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卫生间似乎在滴水。
水滴掉落在地上发出的滴答声拷打在梁诗秋的脑海里，将要唤醒她过往的记忆。
今晚梁诗秋决定自已的食物是昨天的冷馒头，她不知道母亲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所以要节省一些。
……
与此同时，别墅里，杨智星正在吃着火锅……没有唱着歌。
桌子上的鸳鸯锅冒着热气，厨师采买的新鲜食材处理得当，一盘盘的摆放在面前。
来自世界四大渔场之一的秘鲁渔场新鲜打捞出来的海虾通过空运过来，吃起来甚至还有丝丝甜味，这是肉质本身的味道。
“来，宝贝，吃个虾。”
冯婉在用素手将虾壳剥去，然后清理干净虾线，放进杨智星的碗中。
“月月，去给弟弟重新调个蘸料，少放些香菜和蒜，你弟弟不爱吃。”
“好，我这就去。”
弟弟的蘸料口味，杨智月牢记。
周围还有佣人随时将空掉的盘子撤下。
别墅外。
两个人离得远远的，用望远镜观察。
“大哥，这小子可真踏马会享受，艹，我都快冻死了，里面还在吃火锅。踏马的，还有两个女人照顾，手都不用动吃的就送进嘴里了。”
“你以为我们是干嘛的？要不然怎么能卖出个好价钱？”
“那两个女人可真漂亮嘿！尤其是那个大的，听说还是个大富豪。”
啪，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
“你找死别拽上我，这也是你能想的？”
“我不就是图个嘴痛快吗？我们要等到啥时候啊大哥？这天太冷了？”
“快了，三弟应该是准备好了，后天就动手，这小子唇红齿白的，那些富豪就喜欢这样的，你也别急，回头找那个女人给你泄泄火。”
“我倒是觉得不如那个白头发小姑娘，男的肯定没有女的值钱。”
“你懂个屁，就是男的长成这样才少呢，更值钱，那些富豪就喜欢走后面。”
“真踏马恶心。”
“行了，说个屁，再说了，这一单我们能赚两笔，那个叼毛钱打过来了没？”
“打过来了，五十万，我是没想到哈大哥，这年头居然还有花钱请我们当拐子的。”
“说个屁，你管这些干怂，能赚钱就行，今晚估计是就这样了，走，吃点好的，艹，喝点儿白酒，明天不来了，去那个女人那里，老子看着也眼馋啊！看这小子还能享受多久。”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两人逐渐消失在黑暗当中。
……
梁诗秋正在吃着冷馒头，天很冷，馒头也很冷，难以下咽。
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这次她的母亲怎么来的这么快？找到新的客人了？
一进门，她就看见母亲在对着自已笑。
笑的很开心，放下手中的两个大袋子，搓了搓手。
梁诗秋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开心，笑容仿佛是从心底里透出来一样。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梁诗秋正在吃着的馒头，只是自顾自的进去卫生间放热水，然后说道。
“咱娘俩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乖女儿，真给妈碰着不识数的了，竟然愿意出两百万买你，让我来找找你的户口本哈，在这里，找着了，有户口本还能多卖点。”
“哈哈哈。”
女人笑的很开心，仿佛两百万唾手可得，就在眼前。
“两百万啊，老娘得伺候多少人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就是那东西磨烂掉也难啊，还得是靠你，我就知道得靠你，从你出生时候我就知道。”
“你也别怪娘，这日子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我这是送你去享福去了，这么有钱的人家，你肯定能过的好，快过来，我给你洗个干干净净儿的。”
母亲拉着梁诗秋进了卫生间。
还剩下一小点的馒头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了放在地上的大袋子旁。
自从她两岁之后，这是她母亲第一次帮她洗澡。
为了让她卖个好价钱。
女人的手保养的还算不错，她直接脱下了梁诗秋身上的衣服。
寒冷的温度让梁诗秋的身体略微颤抖。
试了一下水温，感觉差不多，于是女人直接将梁诗秋放在水流地下，任由水流冲刷。
水很烫。
但是梁诗秋已经习惯了忍耐。
所以她一言不发。
头发，身体，脸，手，一点点的搓洗干净。
用毛巾擦干。
“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穿上保暖内衣，用身体一点点将冰冷的衣服暖化。
吹风机的噪音响起，声音很大，让女人的说话声有些模糊。
“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
虽然也是地摊货，没有任何贴身和设计可言，但是梁诗秋长的实在好看。
白色的头发披散在后面，有些瘦弱的脸颊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病如西子胜三分。
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在面前的女人眼里，是最能勾引男人的标志。
“不错，不错，真漂亮，哈哈哈，来跟我走，我带你最后出去吃顿饭。”
(http://www.220book.com/book/3GD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