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一转眼就到了小年儿这天。在北方，小年儿是腊月二十三，南方小年儿是腊月二十四。
吃过早饭，爷爷就张罗包饺子。昨天领回来过年供应的白面，从大队领供应粮食是按户籍上人头来的，祝昀家的户主是妈妈袁兰英，还有祝晓、祝晔、祝昀和祝暖四个孩子，爸爸祝启宏户籍在他的工作所在地。过年供应白面是大人一斤，小孩六两，一共是三斤四两。爷爷不舍得用，想留着给他们过年的时候吃。
祝晔自告奋勇，推着小石磨，磨了几碗高粱米面，又把爷爷泡好的大豆磨成豆沫，她也不知道磨豆沫做什么用，爷爷让磨，她就磨了。家里从来没有磨过豆沫。爷爷神秘地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爷爷给每个孙女都分配了事情做：祝晔剁酸菜、油梭子和大葱，都剁得碎碎的，这些是做饺子馅用的；祝昀把爷爷和好的面絮揉成光滑的面团；祝暖负责剥蒜，用臼捣成蒜泥，泡点酱油好蘸饺子吃。
爷爷布置好任务，就去鼓捣豆沫，他先是把一大块屉布放在一个盆里，四个布边都搭在外边，把豆沫倒进去，收拢屉布，用力挤压，把挤出来的半盆豆浆倒进锅里煮沸腾，先舀出来三小碗放点儿白糖放碗厨里，剩下的都舀出来倒在一个盆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把里边像碎盐一样的东西倒进一个小碗里，用水化开，慢慢往豆浆里嘀嗒，看着豆浆渐渐形成絮状，把剩下的碗底泼到院子里了，并把小碗洗净，洗碗的水也泼了。
祝昀她们几个都完成了爷爷分配的任务，在旁边好奇地围观。爷爷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框，放在一个盆里，木框比盆略高，把屉布铺在木框里，整理平整，布边都搭在框外，再把刚才点好的豆浆倒进框里，静置一会儿，把屉布四边往里折，覆盖在框内凝固的豆浆上，再把一个水盆放在上面注满水压着。
爷爷做完这些，拍拍手，满意地捋捋山羊胡子，“嗯，大工告成！”转身从碗厨里边端出三小碗豆浆摆在锅台上，“你们每人一碗，喝喝看，我放糖了。”
袁兰英嫌做豆腐麻烦，平时都是拿豆子跟别人家换豆腐吃的，这一套做豆腐的流程，祝昀几姐妹是头一次见，豆浆也是头一次喝，祝晔祝暖喝得甜嘴巴舌地，祝昀自然不是头一次喝豆浆，在二十一世纪，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但她也不能表露，遂也舔舔嘴角，“爷爷，这个真好喝！”
爷爷很高兴，“好喝吧？这个叫豆浆。来来来，咱们先包饺子，等饺子包得了，这豆腐也成了。”
高粱米面，自然是包不了精致的小饺子，只能包成小孩儿巴掌大的菜饺子。调馅儿爷爷不舍得放油，但好在有油梭子，饺子馅里油水充足。
给祝暖揪了一小块面团，让她在一边玩。祝晔祝昀帮爷爷一起包饺子，爷爷看着她们娴熟的动作，满意地频频点头……
高粱米面酸菜油梭子馅儿饺子很好吃，看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就知道了。
吃罢午饭，爷爷把剩下的高粱米面跟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和成面团，放炕头上用块毯子捂着发酵，准备蒸二和面发糕。
豆腐做好了，爷爷横三刀竖三刀，切成十六块，留两块准备这两天吃，让祝晔给她大舅家送两块去，剩下的都放在外面窗台上冻着。
现在也没有祭灶王的习俗，小年就这样过去了，
祝晔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爷爷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她了？祝晔刷的一下，眼泪就流下来了，跟决堤了似的，她也不出声，就那么站在门口望着爷爷流眼泪。
爷爷急了，拍了她胳膊一下，“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祝昀猜想，，应该是姥姥走了吧？前世姥姥就是过年前去世的，具体是哪一天，她不记得了。于是她走过去，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姐姐的手，“姐，是不是咱姥～”
祝晔点点头，终于哭出了声，“爷爷，我姥走了！”
祝暖疑惑地看着大姐，“咱姥走了？她去哪里了？啥时候回来呀？我都想姥姥啦！”
祝晔哭着对祝暖喊，“咱姥死了！你这傻瓜！”
祝暖不知道死了是怎么回事，但不耽误她难过，因为大姐吼她了，哇的一声，祝暖大哭起来！
祝昀也哭了，说实在的，她跟姥姥的感情不算亲厚，因为姥姥是一个旧时代的老太太，她的爱几乎都给了她的儿孙，给到外孙女的，微乎其微，祝昀是在替妈妈难过，她知道妈妈有多在乎姥姥，前世姥姥走后，妈妈就时常偷偷哭泣。有时候，妈妈干着干着活儿，就停下手怔怔地云游太空，默默的流泪；还有的时候，妈妈一边干活一边轻轻地哼着悲伤的曲子，眼泪就无声无息地肆意流淌……
爷爷怔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唉，都别哭了，你们姥姥是个慈悲心肠心疼晚辈的，她现在走了，好让你们大家安安稳稳过个年。”
爷爷的脸上也有着哀伤，他比姥姥还要小一岁呢，大概是物伤其类了吧。
孩子们没有黑色的衣服，爷爷让几个孩子都换上藏蓝色的衣服，从一块白色的包袱边上撕下一条布，剪开了替换下她们原本彩色的发绳。他本来就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棉衣，也不用换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领着几个孩子走去大舅家了。
大舅家已经在院子里搭了灵棚，姥姥躺在用门板架起来的灵床上，穿着七层装老衣裳，脸上盖着一面黑一面黄的遮灵布，头发像平时那样梳得一丝不乱。只有那搁在两侧的苍白瘦削的手，仿佛诉说着她的病痛和不舍。
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披麻戴孝，蹲在灵前，在往一个瓦盆里一边烧纸钱，一边哭灵。
祝启宏扶着袁兰英站在门口默默流泪
一大帮侄男外女在忙着扎孝带。
四舅妈五舅妈把祝昀几个带到一边扎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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