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寒,你到时候什么时候醒呢?”
沈蔓的表情郁郁,她没发现在她说这话的时候,病榻上一直躺着的顾千寒动了动睫毛,紧接着又动了动手,像是快要醒过来了。
沈蔓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你要是醒过来了就好了,真的有很多人在期待着你。”
“如果你醒过来,那我就不走了。”
沈蔓说完这句突然感觉自已的手腕一紧。
她低头一看,顾千寒睁着眼睛看着她,吐出来两个字:“真的?”
“你醒啦?”
沈蔓高兴的起身道:“你终于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已现在是什么心情,心中百感交集,但无疑是高兴的。
顾千寒点了点头,他在梦中一直听到他的小狐狸在喊他。
本来已经放任自已沉入梦境越来越深了,但是他不希望小狐狸伤心,强撑着又回到了人间。
他看着沈蔓,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虽然知道她在千石镇会过的很好,也有很多人照顾。
但他就莫名觉得她瘦了,眉眼也带上了一股愁意。
难道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过得不好吗?
沈蔓避开了他的视线,而顾千寒也变得落寞了起来。
他没有问沈蔓为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问沈曼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总是喜欢歇斯底里的问他为什么不爱她,或者是有没有爱过她。
顾千寒每次的回应都是沉默,又或是冷淡的拒绝。
而如今他也遇见那个人了。
他多想像贵妃那样质问沈蔓为什么要离开。
难道就没有半点舍不得吗?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沈蔓不喜欢他这样。
他是自私的,但是一想到沈蔓不开心,却也愿意放沈蔓离开。
就连他自已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千寒琉璃色泽的眼睛中满是对沈蔓的爱意,但是那个他最希望能够看见这份爱意的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顾千寒低下了眼,他喜欢现在这样富有生机活力的沈蔓。
这是他精心圈养的一只小狐狸。
他不希望因为被困在宫中而逐渐失去了生命力。
他宁愿放沈蔓走,走的远远的,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
只是如今,他又多了一丝妄想。
顾千寒动了动手指,默不作声的虚虚的搭在沈蔓腰上,控制欲极强的将人搂在怀中。
“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像是喟叹般的,他又说了一句:“我的小狐狸还在这等着我。”
这话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沈蔓没仔细听,差点就错过了。
对于她来说,这话像是羽毛一样轻轻的挠过心湖,她后知后觉的觉出一种安心。
无论她怎么做,无论她去了哪里。
身后总有一个人一直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无论多远,无论多久。
总算等到顾千寒好起来,他休养了一段时间,突然开口要带沈蔓回一趟沈府。
沈蔓逗着怀中的元宝,惊讶的抬头看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沈府。”
顾千寒轻轻抚开沈蔓缭乱的发丝,明明是九五至尊,做起这些伺候人的活却是如此的熟练。
“之前沈夫人担心出事,特意让你哥哥递了折子上来。”
“如今你回来了,正好带你去看看。”
沈蔓点点头,跟着顾千寒出了宫。
奇怪的是,顾千寒并没有带他直接去沈府,而是在宫外的长街上走了一圈。
沈蔓看着周围挂满了灯笼,好奇的问:“今天什么日子。”
“今日是千灯节,”他们错过了上元节,顾千寒便想带着沈蔓看看千灯节。
更重要的是,传说在千灯节一起放灯笼的爱侣便会永生永世不分开。
他看着一旁纸扎的灯笼对沈蔓说:“我们也来放一盏灯笼。”
沈蔓懵懂的点了点头。
趁着顾千寒去拿灯笼,沈蔓四处的打量着周围,却发现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盏灯笼。
她记得自已之前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沈蔓有些好奇的问一旁的小童,小童不假思索的说:“这是在祝沈娘娘万福金安,与圣上百年好合。”
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毕竟在沈蔓的印象中,自已家世地位不显,顾千寒又为自已遣散后宫。
想也知道那些大臣会将自已编排成什么样。
民间竟然会祝自已万福金安,还与顾千寒百年好合。
“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沈娘娘是好人啊,”小童挠了挠头,像是沈蔓的问题有些太简单了。
记得上一次民间还传她是妖妃,怎么如今又变了一副样子。
“为什么你们都说她好呢?”
那扎着小辫子的小童手上提了个灯笼,满脸憧憬的说:“当然是因为沈娘娘办了学堂,还捐了好多好多钱赈灾。”
“长生天保佑沈娘娘百岁无忧,”小童闭上眼,双手合十。
显然他这位沈娘娘在他心中地位很高。
“你们怎么知道是沈娘娘做的呢。”
小童思考了一会之后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索性说了一句:“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沈蔓揉了揉眉心,显然不能将自已与那位沈娘娘联系起来。
这事除了顾千寒之外就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如今,她已经成了人人口中传颂的贤妃,但是顾千寒却名声依旧。
沈蔓发现,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却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已。
远处的顾千寒提着一盏灯,慢慢的走过来。
人影重重间,那高大俊美模样依旧是那么显眼,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着他,但是顾千寒眼中却只看向她一人。
“我顺带求了个平安符,等回宫便挂在殿中西角。”
他展开白净的手心,里面赫然是一个黄色的平安符,瘦劲清峻的小篆写着蔓蔓岁岁平安。
他的眼神温柔,却像是天底下最炙热的火焰,烫的沈蔓像是心里破开了一个大洞,酸涩的风呼啸而过。
他们这次微服出巡,马车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加上小安子,但整个京城固若铁桶。
之前经过一番清扫更是干净,更别提暗中护持的锦衣卫。
这次倒真像是新婚夫妻一同出游。
马车很快就到了沈府,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沈蔓以为自已会十分的想念。
但是一直到站在沈府内,她才发现她已经在宫中待了太久了,如今竟觉得宫中更为熟悉。
“怎么了?”顾千寒敏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沈蔓正要说些什么,沈夫人从老远地方就迎来了。
“娘,”沈蔓赶紧扶起她。
这么长时间,沈夫人还是当时的模样,没有半分的老态。
沈夫人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说:“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沈夫人当时就觉得唯一的女儿嫁入宫中,再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么快又有了相见的机会。
她拍了拍沈蔓的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发现沈蔓身后的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正好奇着,沈老爷恭敬的称道:“恭迎圣上。”
沈夫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人竟是当今圣上。
看起来竟然如此俊俏,若是不说他是圣上,光是那个容色便足以让无数人倾心,更何况是如此贵重的身份。
手握无数黎民百姓生杀大权的圣上就站在她面前,沈夫人想的并不是日后如何花团锦簇,第一时间想的是她的蔓蔓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她牵着沈蔓的手便来到内院。
圣上后宫只留下她女儿一人,京城算是炸开了锅,无数人想要跟沈家攀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就算在宴会上也将她捧的高高的,甚至那些皇室中人都越不过她的风头,但是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直到这时,沈夫人才真的相信她的女儿过得很好。
沈夫人的眼中露着释然,“当年你被迫入宫,我不知道哭了多少个昼夜,如今看圣上真心对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普通人家都难以做到,蔓蔓却得到那位的真心爱慕。
沈蔓无措的移开了目光:“怎么这么说?”
沈夫人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嗔怪道:“年少慕艾,你这是身在此中竟看不清吗?”
“我同你父亲走过这些年风风雨雨,年轻时也有过举案齐眉情深缱绻的时候,圣上看你的眼神可做不得假。”
她护不住蔓蔓,让蔓蔓被迫入宫,没想到圣上竟与蔓蔓有这么一段缘分。
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天明。
原来是她看不清吗?
沈蔓思绪万千,从第一次与顾千寒见面一直到如今,一切如同走马灯在她眼前重影而过。
无数个隐晦的目光在此刻犹如镜花水月终浮现,一切是那么的清晰。
她的脑袋中浑浑噩噩的,连自已怎么回的宫中都不记得了。
一切又变得安静了下来,无数的喧嚣像是离她远去。
脑中只有沈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
没注意到什么时候顾千寒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山水扎染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顾千寒知道这些天相依相守是他偷来的,蔓蔓回来完全是因为他快要死了。
如今他好了,蔓蔓也应该走了。
他始终留不住自已的小狐狸。
他也想过要不要把小狐狸永远关在这里,但最后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颜,还是放弃了。
他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如此心软。
无尽的痛苦将灵魂禁锢在他的躯壳中。
这些天的回忆难以熬过一辈子的时间。
如果沈蔓不希望自已打扰,他就偷偷的去千石镇看她。
沈蔓总不能如此狠心。
“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千寒也不知道自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他整个人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告诉自已,不应该让她就这么离开,应该把人关起来,反正天下都是他的,沈蔓自然也是他的。
一半又在说,他的小狐狸是最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应该尊重她自已的选择。
这两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吵来吵去,让他不得安宁。
“不走了。”
顾千寒眉眼低垂,默默的说:“好,我送你。”
“我说不走了,”沈蔓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真的!”顾千寒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一向威严又沉稳的帝皇在此刻竟然连指尖都在颤抖。
在如愿看到沈蔓点点头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已将沈蔓抱在怀中。
语气有些沙哑的说:“好不走了,不走了,我们不走了。”
“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天南地北,他都要陪着小狐狸。
只要不要丢下他就好。
沈蔓闭上了眼睛,第一次任由自已什么都不去想。
人生苦短,或沉迷于爱恨,或贪图于权势。
无论何种,终究为心之所向。
宫墙中浮动的暗香飘过了宫外,而汲汲营营的少年帝王在风雪夜等到了归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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